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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张氏装小家子气凸显大台面做派,拿菜寓意,侃侃而谈,言简意赅,曲老三很心服口服这小脚儿女人了。一个成功爷们的背后,都得有个贤内助啊!要不这个爷们再噗噔,也是个跛腿鸭子。殷明喜是这样儿,吉德有个压碴的小鱼儿,何尝不也是这样儿?嗨,我呢,守着妻子的阴魂,等着已是旁人老婆了的意中人的施舍打发日子,何时了啊?像殷张氏这样的娘们我咋就碰不上呢?我遇到的都啥人哪,一个个都骚哄哄的,哪个是贤内助啊?窝在胡子堆里,哪个好人家姑娘叫你祸祸呀?唉,这都是啥人啥命相,咱天生的贱命!
“呀!瞅俺高兴的,这管顾说了,俺还没给二位大当家的敬酒呢。”殷张氏装成一惊的样子,“这不扯呢吗?大德子,拿酒来。”
吉德从仿制西周铜葵纹酒禁上拿一坛老山炮,打开塞,先给殷张氏斟满上,又都斟满,“俺这也没上过大台面给爷们敬过酒,今儿敬二位大当家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第一盅,为二位大当家的一枪一生干杯!”王福不解,纳闷,“嫂子,你把咱弄成糨糊了,咋个一枪一生啊?你不说清,这酒咱咋喝呀?”曲老三偷偷笑王福。殷张氏羞笑着说:“啊,俺一急,没说清。王大当家的,你忘了,她爹撞上你们肉票那件事儿了?误打误撞,你手下的一枪,偏偏那一点儿,打在她爹胳膊上。这要不手下留情,你们枪法那准头子,她爹早见阎罗王了?”王福乐着说:“嫂子,你真会捏咕人哪!那件事儿,咱肠子不也扭上劲儿吗?实为无意,咱老觉得欠大掌柜点儿啥?”殷张氏接着说:“还有曲大当家和他爹老像隔着点儿啥?据俺所知啊,错在她爹。老冷眼看人,不懂迂迴,老是老牛硬梗脖子,脑子里对胡子烙印太深了。所以呀,二位大当家的说,这酒俺该不该敬啊?”王福和曲老三点头称是,干了第一盅。
殷张氏又说:“这第二盅酒,俺这当大舅妈的,替大德子谢谢你们。这远的不说,大德子跑买卖,成就这一份家业,曲大当家功不可没。这近的,王大当家的不惜叫官兵围剿,出手相救,要不大德子早成了唐县长的阶下囚了,还能在这儿立着?来,干吧!”王福和曲老三,看殷张氏说的在理,一仰脖儿,干了!“二位大当家的,她爹刚平安回来,你们就冒险亲自登门看望,俺打心眼儿里谢谢了。这胡子、商人,按常理说,商人就是胡子一刀的肉。可二位大当家的,高抬眼,讲情讲义,叫俺个娘们家家的十分感激。来,俺再敬二位大当家的一杯!”王福和曲老三二话说,卑服的干了。
殷张氏见都干了,站起来,“俺告退了。呵呵,这都有点儿那啥了。俺怕她爹嘴闷,就多说了些。你们二位慢用,俺去拿海参肠籽搅鸡蛋做汤,下手擀面条,连汤带水的热乎。”
殷张氏这么一舞弄,二位胡子头,出山日头露脸儿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殷张氏又不在前,王福打开话匣子,东扯西拉一阵子,渐渐马上套车归辙,丢个眼色给吉德,吉德知道要书归正传了,忙起身带严实门,插上划棍儿。
屋内一下子肃然了。
“大掌柜、二掌柜、大少爷,咱和曲大当家的一同来,还另有隐情相告。”王福煞有介事地说:“要不说呢,也对不住嫂子的这一桌好嚼裹。咱实话实说,就不拐弯抹角了,怪费劲的。咱绺子上在镇上有‘插签’,专门收集耗子放屁蝎子拉粑粑,监视哪个老娘们卖大炕老爷们扒大姑娘裤腰摸小媳妇屁股,你们三位也逃脱不了咱的火眼金睛,都在咱手掌心掌握之中。昨晚黑儿,‘插签’在美枝子汤浴无意中偷听到了一个大阴谋。杉木纠集十拉个浮浪,准备在年三十子时,趁家家拜祖拜神吃年夜饭,分别下手。干啥玩意儿呢?放火烧掉殷氏皮货行安装马神的仓库。把殷大掌柜的马神全部烧毁砸烂。另一目标,就是德增盛商行。杉木他们准备了煤油,火把,放火用。”
“这个消息绝对可靠,你们琢磨琢磨咋整吧?”曲老三往桌上一墩酒盅,“你说,这些东洋人缺不缺德,都损秃噜皮带冒烟儿?你整点儿啥新玩意儿,他们心里都犯堵得慌?这里的由头啊,还不是殷大掌柜买的西洋货,没勒东洋人吗?这要找松木二郎买日本的货,这就没这事儿了。对吉大少爷呢,杉木早就有底火。这又找吉大少爷多次,要投资入股,吉大少爷老当毛球蛋耍他。这就起了邪火,祸祸你呗!”
“我和曲大当家后半夜在车轱辘泡见的面,那噶达大少爷住过。二屁蛋儿和哑妹兄妹俩儿没乱麻其糟的螃蟹腿,可靠。我俩馇咕又呛呛的到天亮,收拾收拾,打扮打扮,就往你这噶达赶。杉木一郎这人,我们盯他也不是一时半晌了。他吧,商人嘛,作的是商业大帝国梦。瞅咱这噶达哪个行业都有油水,都想抬大木,插一蘑菇头!他有满铁的背景,你说是眼气吧,说不准,净瞎搅和反正?还有个叫山田的商人,不是啥好玩意儿,净背后捅咕杉木。他老婆美枝子,看上去蔫巴挺贤淑,那眼睛里一汪水,深着呢。正琢磨呢,没琢磨透。昨晚黑儿,杉木一郎亲自布置的。还有那年大少爷用火轮往老毛子那噶达捣腾小麦,穿山甲叫杉木买通,打劫火轮,叫咱们打死的松木一郎的弟弟松木二郎也在场。嗯,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你们商界也有害群之马、败类!这个人,我先不给你们说,以防引起内讧,渔翁得利。这人呢,现在咱还无凭无据,不要打草惊蛇,弄个半死不拉活,鲁鱼亥豕,谁辦得清啊?最后弄个黄皮子放屁,反而不好。咋整,你们个个儿琢磨。反正老往美枝子浴汤跑,不是啥好事儿?”吉德说:“王大当家说的这个人,已在俺掌控之中了。”王福突突连着酎了三盅,一抹眼,“那浴汤里大有捺摸,有可能是东洋人的那啥大‘插签’的。可眼目前,还没摸着啥大姑娘小媳妇的鸽子头儿,奶奶胯倒可够。曲大当家的,我听崽子们说,那东洋女子可******听话了,叫干啥就干啥,咋干都行,咱俩今晚黑儿也泡泡温泉去?”
“你是不是穿不上裤子露脸了?你别看治安军硬碰硬管吃干饭,瓮中捉鳖咱俩还是小心为妙,搭上弟兄们的小命可犯不上?”曲老三解说:“依我之见,金达来裙子,你们内紧外松,平常咋样儿还咋样儿,天黑多放两个打更的,盯住皮行仓库和德增盛。杉木动手那三十晚上,商团了炮手啥的,别喝得酩酊大醉的,都紧上眼。这你们放心,我们绺子不会趁火打劫。我和王大家的既然来了,就不是想袖手旁观。如江北穿山甲混水摸鱼,我在江口岔道口布哨,一有蛛丝马迹,风吹草动,我们就给收拾了。另外,王大当家那儿,都是马队,不易进城,作为接应,候在东城门外的桦树林里。我多派些弟兄装成跑趟子的伙计混进城来,逛瓦子、抽大烟、下馆子、听大戏、看二人转,干啥不行,配合你们。一旦发现杉木的人泼油要点火,就敲破洋铁桶铜锣啥的,大喊抓贼。我们的人一起动手,拿他杉木个人赃俱获。再在大年初一扭大秧歌人多的时候,揭露杉木的嘴脸,趁机打掉他嚣张气焰,搞臭他。我们胡子不落空,管啥得抓挠点儿,小小日本街遛达遛达,弟兄们也得过年啊!这是我和王大当家琢磨的,不一定缜密周全。我俩怕走露风声,只得冒昧地闯民宅了。这点上,还请大掌柜见谅!”
殷明喜、二掌柜和吉德静静地听着,一幕可怕的魔幻,像雾里看花,咋都想不到,朗朗乾坤,这还真有鬼啊!听后,沉寂了,叫这大阴谋镇住了!
殷明喜半天才吭出声来,咬碎牙,磨着小眼珠儿,拍着桌子喊:“阴险!歹毒!可恶!”二掌柜说:“你说这杉木啊,一出又一出的,多少出了?咱们也没咋得罪他,他咋就跟咱们别劲呢?俺看,二位大当家的,不如做了他。”曲老三摆手说:“二掌柜,这个念头动不得,还不是时候?杉木在咱这地盘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做了他,如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不信你坐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可以把他的人头拿来叫你下酒?可你要做了他,正中东洋人的下怀,找到了出兵的口矢。就那国民四年不哪年吧,我这是听说。郑家屯事件,就因为一个东洋商人吉本买小孩儿的一条鱼。吉本给钱太少,小孩儿不卖,吉本挥拳即打,奉军大兵劝阻,吉本竟跟大兵动起武来,还招来东洋兵,闯入奉军团部,挑起事端,提出八条,咱那胡子大哥迫于压力,把奉军撵出城,它东洋人成了城中王。这叫啥,蚕食!一口一口的嚼巴,多暂嚼巴到咱这噶达,那日子可就完了?这宰一个杉木容易,这是咱胡子本行。可引起日本关东军司令部的注意,会招来东洋鬼子的干预。咱手头这点儿破铜烂铁,架住那洋枪洋炮,禁不住啊!再就知银子、门子、妹子的官府,窝囊透顶,那咱这噶达还有宁日啊?乱蜇人的马蜂,早晚下场得自取灭亡的。杉木为啥不敢像吉本那样明目张胆,蔫巴狗偷下口?那是关东军离他太远,还得狗戴帽子夹起尾巴,明着起屁,怕把尾巴叫人给薅去剁了?等有那一天,杉木还不得撅尾巴整人哪?”吉德从大局说:“杉木想挤进咱商界日来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一个外来的东洋商人,处处插手,处处碰一鼻子灰,不遭人待敬,心生恶气,老想报复。不是玉碎,就是瓦全。他老觉他就像浮萍,再大,不扎在中国的泥土里,一旦水枯,就难以为计。所以一而再,再而三,不厌其烦的,磨牙斗嘴,想投资入股,借根发芽,最终控制咱们,垄断商界。一计不成,咋办,就一次次的拉屎,叫你踩,破坏。像这次,他不假于人了,亲自动手了,穷凶极恶了。这要不二位大当家的提早闻着风声,殷家皮行和德增盛商号将毁于一炬。这是破罐子破摔,我得不着狗头金,也叫你化为灰烬。杉木敢这么大胆,与时局不无关系。关内打成一锅粥,大帅败北,已是大势所趋。东洋人在咱这噶达的势力日渐狂暴,步步都想一口吞下东北这块肥肉。虎落平阳被狗欺,不强民,国将亡,俺一定得保住咱的家底儿,励精图治!二位大当家的,身为胡匪,一条鱼搅腥一祸汤,一向掼有烧杀瘰掠无恶不作的美名,能仗义行侠,保我商铺,大有点石成金的大义,也有报国之心哪!杉木他蠢蠢欲动,不计后果,胆敢这么做,不是孤立的。这可能与大背景有关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