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城时他惯常早起,有时是因为政事需要及时处理,有时是因为国王召见,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困扰。习惯融进了骨子里,怎样都难以改过来。
然而他若是不想起来,也可以好好待在床上,安静地欣赏枕边人的睡颜。
艾文在这个时辰通常还不会醒来。他睡得很沉,脸颊陷在纯白的枕头里,双唇微微张开,睫毛无意识地颤动着,双颊犹如扑过桃色的粉霜,无害而又惹人怜爱。
理查德想起了他第一次躺在自己寝殿时的模样。那时他还以为艾文钟情于唐恩,来找他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于是故意对他冷言冷语,见他难过,自己却也没觉得心情好到哪里去。他故意折腾了他一晚上,又在对方身上留下显眼的、衣物无法完全遮住的痕迹,于是直到对方陷入昏睡,眉头都是皱着的。
第一个夜晚他知道艾文没有睡好。并非是没有入睡,而是痛苦而又煎熬地翻来覆去,像是连梦都要与他作对,不时还发出了又低又急促的呻吟。
于是理查德一整个晚上便完全没有入睡。喜欢的人好不容易来到身边,却又不能夺人所爱,不顾一切地将人抢去,而占有欲也使他怒火中烧。这样矛盾的心理让他激烈地与自己斗争了一晚上,听着身旁人的低吟,简直像在折磨自己。
最后他还是趁着人熟睡,一把将人死死抱住了,感受到怀中人渐渐稳定了下来,才松开手,无情地将人推开,以掩饰自己的心绪波动。
现在回想起来,除了懊悔以外,还有发自心底的感慨。
理查德自认为自己固执且冥顽不灵,为人物冷情寡淡,但想要的就一定要紧紧握在手里,或许是因为身份特殊,又早早离开了宠爱的缘故。他从来没有与人谈过他的父亲,因为自己关于父亲的印象本就少的可怜,对于身为公主的母亲,也有些疏远。国王可以勉强算半个父亲的角色,但他毕竟是掌控了整个王国的君主,对外保持威严,连对自己的亲生幼子都比一般贵族严厉许多,直到年龄大了,性格才变得慈祥宽厚些。
他少年时喜欢的东西,不论是弓箭还是手帕,不必说碰一下,哪怕别人觊觎一下,都像是淤泥污染了纯洁的花,令他难以忍受,不多时就会丢弃掉。
但他的艾文哪里是一件东西。
他会有点傻气地鼓起勇气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坚持自己的原则和立场,就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狮子,明明满身都是刺,却还是对于他温顺无比,又会撒娇又能让他心疼。这么耀眼的一个人,理查德早在少年时,可能连艾文还不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让他把心交出来了。
哪怕是将艾文形容成一枚掌上明珠,都觉得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阳光正好透过窗户,将整个房间都洒满了淡淡的金色。清晨寒气正浓,丝丝缕缕的光亮驱散了凝聚的凉意,鸟儿正上枝头。
艾文一点都没有苏醒的趋势,他被被子裹得严实,正浅浅呼吸着,哪怕是理查德翻身或掀开被子都没有打扰到他。
理查德凝神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总觉得怎样都看不够。于是他索性很轻地去亲他挺起的鼻尖和微嘟着的嘴唇,将那色泽染成果冻一样晶莹剔透,才悄悄地凑远了些。不过多时,见没有惊扰到对方,又去拨弄他的金发和睫毛,直到对方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又将手贴在他的后颈。
艾文终究是没有醒来,理查德也没有惊醒他的意思。他将房门打开,窗户开大了些,才蹑手蹑脚地下楼,走进厨房。
他将买来的蛋糕点心切成小块,又倒了两杯新鲜的牛奶,将鸡蛋放入锅里。
直到早餐全部准备好了,理查德才离开厨房,准备上楼将艾文叫醒。
“叩叩!”
理查德脚步一顿。
他停了几秒,只听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这次对方多敲了几下,像是有些急切。
理查德放慢脚步,从墙壁上取下自己的剑,去了剑梢,抵在身侧。
那敲门声又响起了,这次有些迟疑,好像是在试探这个屋子里是否有人。
理查德接近这扇门,侧身靠在墙边,警惕地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