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意驰记起了合拢宴上,杨章荣说杨春玲嫁的不好的话。踟蹰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道:“你怀孕了吗?”杨春玲没好气的道:“就是跟他从同居开始算到现在有大半年了都没怀上,他们家才找借口搞我!”
没想到张意驰却明显的松了口气:“没孩子离婚方便些。”
杨春玲听到这话神色一顿,不由捏了捏手中的杯子,问:“驰宝,你也认为我该离婚吗?”
“我不大懂你们农村的规矩。”张意驰想了想,道,“但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会跟自己父母吵起来,而不是装死。虽然我真的很不会吵架,大概率吵不过。可是这种时候,至少得?站出来表态。因为吵不过是水平问题,但装死是态度问题。可以没有水平,但不能没有态度。这是原则。”
杨春玲嗤笑了一声:“那你知道李元德今天来接我,说什么了吗?”
张意驰试探着问:“只想把你接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驰宝,你真甜。”杨春玲十分认真的道。
张意驰:“……”
龙向梅倒经验丰富,一脸嘲讽的道:“看来,是想摁着你的脑袋,以不跟老人家计较的名义,让你跟他爸妈道歉了。”
杨春玲点了点头,表示龙向梅猜对了。
张意驰震惊!
“你爸妈跟着劝?”龙向梅眼里浮起寒冰,“杨章伟呢?死了吗?”
杨春玲垂眸,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家里收的聘礼,已经在县里给他买了房子,退不回去了。”
张意驰蓦得想起了杨章荣唱给他听的儿歌,生生打了个寒战。纵然他在学校与医院里,听过了无数的伦理故事,也没有身处真实的环境里,感受的真切。他能理解人到绝境时,父母因偏心做出的残酷抉择;但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明明还有其它的路,却把女儿牺牲的如?此轻而易举。好像这个女儿,是捡来的一样。
哪怕他是个农村小白,也知道夫家无理取闹,娘家是可以喊上同宗同族的兄弟去给女儿站台的。兄弟站台,很多时候,真的只需要?一顿饭钱。
看着张意驰变幻的脸色,龙向梅冷笑着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区区小事,他们都能把女儿坑的好像举世皆敌?”
“是。”张意驰不解的道,“女儿过的好,对娘家不是更有利吗?为什么不帮着自家女儿,反而要?帮外人?即使自家女儿不对,人类难道不是理所当然要双标的吗?”
“因为不在乎。”杨春玲轻声答道,“女儿落地就是外姓人。既然是外姓人,那别人家的闲事,跟他杨家有什么关系?比方说,现在村里两户人家打了起来,其中一家跟你哭诉,你是多管闲事伸张正义呢?还是嘴上说两句好听的,糊弄了事呢?”
张意驰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家的女儿不是邻居,可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杨春玲把手伸进了兜里,摸了摸刚才龙向梅给的两千块钱,心中的打算更坚定了几?分。对很多人而言,两千块非常寒碜;但对她而言,足以保证她能顺利南下了。
“你家里能周转开吧?”杨春玲最后一次确认。
“没事,我去年存了不少钱。”龙向梅家有负债,两千块不算小数目了。不过穷家富路,杨春玲出门没钱她不放心。
“谢了!”杨春玲也是个爽快性子,她出来的急,身上只有五六百的现金,龙向梅的两千块无异于雪中送炭。
“到了广东,记得换手机卡,不要?随便用旧微信,以免被定位到。”龙向梅叮嘱。
“知道,”杨春玲唇边露出了一丝冷笑,“都不把老娘当人,那老娘干脆不做人了。我走了,让他们两家人为了彩礼撕去吧!等哪天我爸妈或他爸妈死了谁,你记得给我报喜。”
张意驰惊讶道:“你不离了婚再走吗?”
杨春玲揉了揉张意驰的脑袋,一脸慈祥:“驰宝,姐姐教你个乖。我们农村女人一无所有,想跑就跑。已婚身份算个屁!老娘高兴了在外交三五个男朋友,生十个八个的小孩,都没人管的了。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你要?对梅梅好一点,不然她跑了,你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龙向梅翻了个白眼:“滚你的吧!”
杨春玲敛了笑,伸手抱了抱龙向梅,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村子。等李元德与她父母反应过来时,立刻驱车往县城追去。却不想,杨春玲根本没等开往广东的大巴,而是在路上避开了监控,随手拦了个贵州至福建的长途客车,直接走人。
几?个小时后,杨春玲看着手机上龙向梅的通风报信,果断的关机抽出手机卡,把卡扔去了窗外的田野,再换了张刚买的二?手新卡,重?新开机。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杨春玲瞥了眼窗外飞掠向后的风景,毫不留恋的扭回了脑袋。她给家里赚了好几年钱,她用婚姻换来了哥哥的首付,她早已仁至义尽。原本已经认命,没想到命运与父母公婆都容不下她。那她何必再认命?再贤良?
不如?从此天地为家,展翅翱翔!
梅梅,我飞走了。你……什么时候起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