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换好了家居服的桑杉坐在高脚凳上端详着碗里的粥,从卖相上来看,那粥真是活色生香的白玉盘上缀着绿翠红翡。
后腿站在桑杉的腿上,前爪搭着吧台,W先生粉色的小鼻子抽啊抽,显然是嗅到了粥的香气并对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可是它的爪子刚探过去就被桑杉捏起来放回原位,如是再三……W先生似乎终于知道粥不是给它的,立刻从桑杉的膝头跳了下去,蹭蹭蹭地爬到了房子的高处,只用胖乎乎的屁股对着那两只冷酷无情的两脚兽,长长地尾巴垂下来,让它看起来像是个胖乎乎的挂钟。
“看来你是好得差不多了,还能给自己张罗吃的。”
站在厨房里的男人切开两个皮蛋,在上面撒了一点姜丝:“我一向好得快,那点儿小毛病扛一下就过去了。”
“嗯,病的也干脆,把自己的身体当玩意儿似的,说糟践就糟践。更是比不上脑抽得更干脆,傻乎乎地就去了那么个剧组,还被骗。”
无论多香浓可口的粥,大概都堵不上桑杉这张长满了刀子的嘴。
肖景深轻轻笑了一下,把姜丝皮蛋摆在她面前。
“也算不上是骗,要是没有老陈我也连那点儿钱都赚不到。”
从一般角度来说,像肖景深这样在圈子里混了十余年的艺人是肯定会有自己的接戏途径的,但是凡事总有例外,别的演员与经纪公司都是合作关系,演员红了,经济公司就能多赚抽成,肖景深与经纪公司之间却只有冷冰冰的债权关系。
这其中牵涉了复杂的连环债务,他被人像货物一样在几个公司之间转手,并没有人把他当做是个可持续发展的合作伙伴。在那些人眼里,肖景深只是一个必须每年上缴多少钱的“还债机器”,投入人力物力捧红他也不会有多少额外收益。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每个带他的经纪人都对肖景深的圈内关系把控严格,他所有拍的戏和角色都是公司定下的,就连酬劳也是公司拿到手之后再给他一笔最基础的生活费。他在脱离了公司之后想要接戏,只能任由老陈这样的人先剥去一份厚厚的“抽成”再分给他一点油水,这也是为什么肖景深在和众和解约之后就打算退圈了,因为他在这个圈子里根本已经没有了出路。
如果没有桑杉突然出现的话。
哦,对了,桑杉说她不喜欢“如果”。
“整整十万的片酬,他只给你四万五,你还觉得他是好人?”
要不是面前的饭菜确实好吃,桑杉真的很想把这些东西都糊到肖景深那张脸上。
“也就是在这一行里大家都习惯了漫天要价,要是换个行业工作半个月就能拿上四万五……”
桑杉的家里连个围裙都没有,整理好厨房的肖景深一边说话一边仔细检查自己的衣服有没有弄脏。
“是,帮所谓朋友这么点儿小事儿就敢一次收几万的回扣,这人不管干哪个行当都是迟早进局子的命。”
咽下嘴里的粥,桑杉突然很愉快地笑了,“今天晚上就会有人举报那个剧组有人违法劳动法私下不签合约就招工,京郊的演员工会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他和那个副导演不至于进局子了,吃亏是一定的。”
隶属于各个影视城的演员工会都有着维护登记演员权益的职能和义务,这样的消息爆出来,不谈法律层面会出现的种种麻烦,那个剧组就算顶着非议继续拍摄,也很难在京郊影视城招到群演了,现在轻则他们停工十天半个月,重嘛……整个电视剧都泡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两个让整个剧组这么倒霉的罪魁祸首,桑杉很期待他们的下场。
“你……”
肖景深心情复杂地看着桑杉,到了此时此刻,经过了这样的亲身经历,他才终于明白“长大”这个词儿与他脑海中那个黄毛丫头碰撞在一起之后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那个言辞犀利的女孩子已经从“敢想敢说”,成长到了“能说能做”,不仅能解决事情,还能给别人制造事情。
事情过去了不是就该算了嘛?这种一言不合就搞事情的作风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贪婪就是要付出代价,非抓着你这一只蠢羊薅羊毛,不就是以为你好欺负么?你要是敢替他说一句话……”
桑杉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措辞,她觉得自己的威胁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
“你要不要再来一碗粥?”男人歪着头问她。
保持着一脸霸气的年轻女人:“……加一勺吧。”
那之后两个人一个安静地吃饭,一个安静地收拾厨房,关于在剧组闹出来的事情,还在相互试探的两个人似乎已经就此翻篇儿了。
“对了,我昨天出手捞你的时候说你是我男朋友,这算是秀恩爱了,我会在账上扣掉你七万块钱。”
全部目前积蓄都不够扣三回的肖景深一脸震惊地看着桑杉。
“我出手秀恩爱就是七万一次,你没忘了吧?”
男人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没有。”
“昨天那个剧组给你定金了么?”“直接给了我四万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