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气息她太熟悉,熟悉到极致,熟悉了十六年。
正因为这份熟悉,张雨欣手指一抖,长睫毛在黑暗中剧烈颤动。
他的手掌带着些粗糙,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这个吻,始终没有停下来。
他没有放开她,她就无法抽身。
陆海宁个子高,张雨欣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张雨欣被吻得有些窒息,难受地仰着头,手指不停地动来动去。
玄关处太黑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
他为什么会来啊?
他的呼吸声和身上的气息告诉她,他就是陆海宁。
张雨欣睫毛颤抖,眼皮子都在跳个不停,双`腿略微有些发软。
陆海宁托住她的腰,这才放开她的唇,松开她的手。
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撑着墙壁,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张雨欣抬起右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陆海宁没躲。
“啪”的一声,张雨欣甩得格外用力,仿佛用尽毕生力气。
公寓里这么黑,他完全有机会避开,可他没有躲,始终没躲。
只是,张雨欣没有力气再扇第二个巴掌。
手指在颤抖,一颗心砰砰直跳,跳得厉害,浑身血液逆流,脑子依然处于茫然的状态。
手掌心传来痛意,十指连心,这刺痛的感觉直击心脏。
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其他逾越的动作,只是将她圈在怀中。
他不让她开灯,她也够不着开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呼吸急促,嘴唇颤抖。
被陆海宁搂在怀里,她用拳头敲打他的胸膛,用力推他。
但她越是推他,他越是搂得更紧,她的挣扎在他眼里无济于事。
“滚,你滚出去!”
张雨欣吼出来,嗓音中带着哽咽的哭腔。
他的大衣是冰凉的,屋内没开暖气,她碰到他衣服时,都生硬磕手。
陆海宁没说话,只是搂着她,低头亲吻她的发丝和眉眼。
那细密的吻犹如春雨,连绵不绝,却又带着无穷无尽的温柔,如三月梨花落湖水,绵绵柔长。
张雨欣抓住他的衣服,用力捶着他的胸口:“你出去,你怎么那么不要脸,滚出去……”
张雨欣不会吵架,尤其不会跟陆海宁吵架。
从前和他闹翻,也就是生个气或者离家出走,最多就是不肯下楼吃饭,不肯见他。
却没有真正当面吵过。
她向来也不喜欢跟人吵架,在这方面从来都是吃亏。
陆海宁这人虽然脾气大,但基本的绅士风度还是有的,也不屑跟她这样的女孩子吵。
一如现在,他还是没有跟她吵。
“你怎么会到芝加哥来?我很好欺负是不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陆海宁,你还要脸吗?”张雨欣连声质问,声音都在抖。
她捶打陆海宁的胸口,两行泪忍在眼眶里,没有流下。
他喝醉了,她知道。
刹那间,他竟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他宽厚有力的双手紧紧搂着她,不肯松,怎么都不肯松。
太阳穴生疼生疼,但他潜意识里辩得清张雨欣的气息,他循着她的气息,就如追逐着光。
“你回答我,陆海宁!”
“……”
陆海宁不说话,头很痛。
张雨欣的一巴掌扇得很重,他的脸颊还有火辣辣的痛意。
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只是搂着她,蹭着她,低下头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
这个动作,小乖很喜欢跟她做。
此时陆海宁这样一动,张雨欣浑身如有电流袭过,这样的动作她禁不住。
身体抖得厉害,他一言不发,她也很是难受。
“你出去。”她用力推他。
喝醉酒的男人防备心没有那么重,她推他,他就从她的颈`窝间抬起头来。
夜色缱绻。
外面的小乖还在不停地挠门,“喵喵”叫个不停。
“九九,我明天就走……”
“我让你现在就走!”张雨欣气得发抖。
“九九,很冷……”他又试图用力抱住她。
“是,芝加哥的冬天很冷,你冷,我也不暖和。”张雨欣语气凌厉。
他一来,她本来仅存的那一点暖意也全都没了。
“你跟谁打电话……”陆海宁嗓音暗哑。
张雨欣眉头紧蹙,他听见她打电话了?
“你管我跟谁打电话,你滚出去,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来我家,我就报警了。”张雨欣警告他,“我说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这辈子那么短,你不想见我,我见你……好吗?”
“不好!你滚!”
“我晚上刚坐飞机到这儿,从天海市到芝加哥需要十二个小时,可我见到你的时间,可能连十二分钟都没有……”
“别说十二分钟,我连十二秒都不想见到你。”
“九九……”
张雨欣不想再跟他理论什么,她反手拧开门。
门一开,一股清新而寒凉的空气透了进来。
小乖立马聪明地跳进客厅,“喵喵”叫。
黑暗中,小乖嗅到了陆海宁的气息。
可能是这气味太熟悉,它叫了一会儿就不叫了。
原以为是陌生人欺负九九,可是……不是陌生人,它就放松了警惕,懒洋洋跟在张雨欣的脚边。
“陆海宁,我一分一秒都不想见到你。”张雨欣用力推他。
“九九……”
就在他想撑住墙壁抓住她的时候,张雨欣一用力,“砰”一声,关上大门!
门关上,她的一颗心仍旧在跳个不停。
她的呼吸仍旧急促而紊乱,心要跳出嗓子眼。
身子在抖,她甚至忘记了开灯。
腿一软,她瘫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茫然地看着前方。
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无穷无尽的黑色,漫无止境。
小乖蹲在她的脚边,不作声。
门外的脚步声也渐渐离去,他依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张雨欣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宛如有一团丝线,怎么都理不清。
地毯软绵绵的,她坐在地上,寒意侵袭。
她抱紧双臂,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