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又开始神游了,轻声说着这个恐怖的故事,表情是无限地神往。
“又是推测的?”张如鹏张着嘴问,他妈的,越看昔日的兄弟越像精神病了。
果真很像,大兵笑了,笑着道:“因为我以前就喜欢看刑场,仆下的尸体、惊恐的情绪、别人躲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我会有一种我是主宰的感觉……我没变态,我很正常,这是干过这种事的人正常的想法。而以前我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所以压抑、抑郁、焦虑,那样才让我觉得有点精神问题了,可现在,你们看我像有吗?”
大兵做着鬼脸,戏谑的笑容,和平时开玩笑的表情如出一辙。
可现在说的是枪案啊,他背后就贴着一堆案发现场的照片啊,和这相表情相映,怎么越看越不像正常人呢?
邓燕和张如鹏齐齐讷言,用警惕地眼光看着大兵,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失去正常的判断了……
……………………
……………………
“……我之所以把这些案子排起来,是因为可以直观地看到,一个犯罪升级的过程,不仅仅是犯罪的手法,还包括犯罪的动机……其实动机最容易看出来升级,大部分都会从简单的金钱需要,上升到精神层面的需求,就像马洛斯需求层次论一样,不管他变态也好,精神病也罢,还是能用这种层次论解释的……所以我认为,最近一起案子,麻实超被杀案;和已知的牛姓堂兄弟、和那位变态枪手,应该某种关联,能愤怒到用这种极端的手段让受害人不得好死,我想,这个原因应该能指引着我们找到正确方向……我知道你们在偷偷录我,丁支队长,我期待你们来验证……”
屏幕上,大兵抬着眼皮看,旁边傻站着张如鹏和邓燕。
屏幕后,丁步凡和石景春相视尴尬,那个货还在大放厥词,简直是神游于案情之外,大讲死亡的艺术,现在丁步凡明白为什么大兵有这么高昂的兴趣,那绝逼是因为,他在案子里,发现了和他有共同爱好的人。
于是千言万语,汇聚成了这样一句话,丁支队长好奇问着:“石处,您看他现在正常吗?”
“您问的口气,已经给他打上标签了,不正常。”石景春笑了。
“这个先放放……我就好奇一件事,他说的那死法……”
“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总不能枪毙几个人试试吧?”
“是啊,无法验证啊。”
“可他是验证过的,还有另一位,也是验证过的,其实我倒喜欢他用艺术这个字眼,凡事做到了极致,都能称之为艺术,比如用枪,一个子弹喂出来的神枪手,玩得会让普通人觉得神乎其技……我们警务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只是这样的,有点惊世骇俗了。”
是啊,想讨论个案情,找点思维的碰撞。谁可想跟他讨论死亡艺术了?丁支队长为难地摩娑着下巴,犹豫地道着:“他这说话,我觉得……就到那也得被人当成疯子啊。”
“对啊,他就是人格分裂症患者。轻微分裂,外部刺激可能导致人格识别障碍,他说话的时候,很可能已经带入了凶手的人格特征。”石景春道。
好像是,那一举一动,偶而凶光外露的眼神,让丁步凡有点心悸,现在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这案情分析可怎么放到桌面上。
“您不必纠结,他的话参照吧……其实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我们训练负作用的产物,他比普通人经历过了无法想像的苦难,那种精神上的折磨,我想会很难受的……但是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苦难未必不是幸事,就像蚌病成珠一样,让他有能够从一个无人能及的角度,直接看到一件事的本真。”石景春道。
“那您……相信他吗?”丁步凡直接问。
“白痴和天才,很多时候本就是一体的。如果让我选择,我想我应该是选择……”石景春犹豫了一下下,测谎仪前的狡黠、稀土案里的疯狂,闪念而过的种种诡异过往,让他做了一个他自己都奇怪的决定:
“我相信!假如死亡是一种艺术,那他和凶手,应该是同级别的大师!”
………………………
………………………
“……凶手的年龄不会太小,35岁以下几乎都可以排除,成人和成长的时间,会很漫长;他应该有一个无懈可击的身份,而且隐瞒了过去的身份,可以让他从容地生活在普通环境里……不要提逃亡,如果有另一重身份和性格,他根本不需要逃亡,他原本就是另一个人……他是个有追求的人,经济条件已经不是问题了,那他另一个身份应该是过着平静、低调的生活,会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找到现在的这个他,是有难度的,但我们可能去找找,最早的那个他,那个还独立、唯一人格的他……我想他一定是受过刺激,一件很大的刺激,在他的生活里,肯定发生过一件很激烈的、一件改变了他命运轨迹的事……”
“哦,对了,我是从我的心态上判断的,我当年就是从开第一枪开始变的,你们可能认为我变态……不管怎么认为吧,我不在乎,但我之前确实是受到了刺激,上了个破大学,回家无所事事,又经常遭受我爸的家暴对待,那个你事事、处处都觉得不如人的心态会很难熬的,后来又被我爸逼去当兵,接任务的时候,正是我逆反心态最强、受刺激最深的时候……谁也不是天生就想去杀人,但那时我想证明自己,想干点谁也不敢干的事……”
“这个人,我想他比我受过的刺激,要大得多……”
中州市、刑侦九队,两地参案警员,正第二次重复观摩大兵和邓燕这段对话,案情分析根本没有做,通过远程侦讯的手段,搞成远程观摩了。
谢远航轻轻摁了关机键,电脑屏幕闪回了,他看着一行参案人员,出声问着:“我不知道他的话价值有多大,九队建队这么多年,目前还没有刑警击毙过嫌疑人,就有也不可能像他这样,成长与死亡相伴,这东西我明天会找法医求证一下,但我想可能结果未必尽如人意,法医会告诉落弹点和死亡原因,估计未必能理解什么死亡艺术。”
“我怎么觉得这货病得不轻啊。”范承和挠挠鼻子,心慌意乱了。
“那不正好以毒攻毒嘛,碰到的不也是个变态?谁能相信他杀人还敢留在现场,要不是大兵警示,恐怕我们现在连根人毛也揪不到。”九队一位参案警员道。
这话高铭生怕尹白鸽起反感一样,他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尹白鸽,插话道着:“他和咱们的思路还是有切合点的,往根上刨,我觉得这个刺激……好像有点道理,凡作案的嫌疑人,心理都有某种变态之处,鸽子,你说呢?”
“对,犯罪和罪犯,本质就是非常态的社会行为和社会成员……常态到非常态的这个临界,就非常重要了,已知的牛松、牛再山,两个人的履历,总有和凶手的交集之处吧,我们方向是对的,不能轻易变更这个思路。”尹白鸽道,显得有点疲惫。
“可这种边缘人的生活,实在不好找他的生活轨迹啊。”九队的一位道。
确实是,打零工的、街上混的、多元化的社会环境,天知道有多少种生存的方式,更何况这种本身就是刻意隐藏形迹的人,几天的排查已经让众人疲惫不堪了,往前回溯的时间,恰恰是中州天翻地覆的十几年,找一个边缘人的履历,可不比找到凶手容易。
“这个,我刚刚想起了一个人,或许,他能帮到我们。”谢远航笑着道。
高铭、范承和、尹白鸽齐齐惊讶抬头,然后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脱口而出道:“卢刚?”
“对,那可是个硕果仅存的工头,人生几起几落,我想啊,可能他能教我们不少东西,大家意见如何?”谢远航提议道。
点头,全部点头,没有比这个更直观的方式了。匆匆散会,这一行人又回到了原点,连夜去拜访那位和大兵是莫逆之交的卢刚卢工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