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乎原来资料照片里那个模样的骆弦声,因为那种气质他自己同样可以轻松驾驭;反倒是眼前这种散淡清癯的模样,是他一个m国人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
他忍不住气馁地想:难道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骆弦声?
骆弦声开车离开后许久,詹姆士才下了车,穿过马路,走到中古店门口。
中古旁不远就是一间花店,他甚至忍不住停下脚步,很是深思是否该买一束花带过去。后来又觉得反倒有些刻意,而且怕是只会引来燕翦更深的敌意,这才只好作罢。
推开中古的大门,先迎接他的自然是拉风的玉环。
那一声近乎凄厉的叫声,果然将他吓了一大跳。
玉环又成功捉弄一枚人类,于是高兴得拍着翅膀,用人类汉子的声调哈哈大笑,连头顶上的翎毛都舒展开,得意得不要不要的。
詹姆士还没回过神来,簪花已经听见动静,出来迎接。
隔着中古那条摆满了古雅物件儿的门廊,两人四目相望重生凤舞九天。詹姆士是还没从被玉环的调.戏里回过神来;而簪花则是莫名地一脸惊恐。
詹姆士不由得皱眉。
幸好玉环一声坏坏的招呼:“小花儿,见客啦……”
这句实则不是谁教的,是玉环看电视自己学的。每当来客,不见簪花出来应门的话,它就一副鸨儿娘的模样这么叫,恼得簪花好机会都想把它给炖了。
簪花便赶紧收摄心神,向詹姆士躬身:“您好,请进。”
店里,燕翦听见玉环的叫声,也知道是来了客人,也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可是没想到,一抬眼看过去,却是撞进詹姆士的蓝眼里。
燕翦如见鬼火,惊得叫了一声:“怎么是你?!”
詹姆士心下也是暗叹。这家店还真是与众不同,在店门被一只鹦鹉调.戏,接下来被店员当鬼一样地看,这会儿又是被燕翦如此嫌弃。
他转了转颈子:“为什么不能是我?”
说着四下打量:“你这不是开店做生意的么,凡是进门都是客,我凭什么就不能来?”
心里默念:乔治说了,叫他跟汤家设法多亲多近。对于他来说,汤家的门槛就是这位汤四小姐。他若想踏进汤家的大门,他就得先跨过汤燕翦这根门槛。
纵然他也有些无法面对,可是也总得面对。她就是再敌视他,他也得忍过去。
“不好意思,小店不想做你的生意。”燕翦却毫不客气,一脸的清冷。
詹姆士负手冷笑:“凭什么?是担心我没有买东西的诚意,还是怕我付不起钱?”
“都不是。”燕翦两眼烧起怒火:“做生意也要看缘分。本店售出的商品都讲缘分,不仅谋利。就算你有钱,可是倘若不投缘的话,我们也不会卖。”
詹姆士傲慢地耸肩:“说得那么玄虚,真可惜我是个m国人,听不懂。在我们的字典里,只有‘合法’这两个字。至于缘分不缘分的,跟法律不沾边儿。我只知道你这是开门迎客的店面,我买东西付钱,你就不能将我拒之门
外。否则你就是损害了消费者的利益,我可以告你的。”
他说着又上前一步,几乎贴着燕翦肩头,低低垂头在她耳边:“更何况你也不是这间店的主人。我听说这间店的主人入狱去了。我想你总不希望店主违法入狱,这间店随之也再干出什么违法的事儿来吧?”
燕翦果然神色涌动。
他垂眸,蓝眼盯紧燕翦的神色,缓缓说:“你们汤家可是律政家族,岂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办出违法的事来,你说是不是啊,汤四小姐?”
燕翦恼怒地攥起拳头来,仰头怒目而视。
簪花看情形不对,赶忙上前揽住燕翦的手臂,低声劝:“燕翦!”
燕翦冷静下来,环视四周,想起这里是大姐的店。时时处处,光影明暗交界之处,仿佛还能看见大姐宁静的身影、恬淡的笑颜。她的心便恢复平静,淡然点头:“好,你选。”
说完便淡然转身而去,不再理会他。
詹姆士看似夺下一城,可是自行在店里转了几圈儿,都没见她再抬头看他一眼,心里顿感索然无味。便忍不住又走到她桌边去:“其实我也知道汤四小姐方才为什么那么不待见我。”
燕翦终于停下笔,抬眼盯住他带着空间玩末世。
他心下得意,唇角便忍不住微微一勾:“汤四小姐见我就生气,自然是以为我到这店里来是为了你而来。其实汤四小姐真的错了,太过自作多情。我来这店里真不是为了你来的,我真的是来买东西,仅此而已。”
他的话音飘落,燕翦一把就抓起手边的歙砚来。
她也顾不上砚台里还有磨好的半池子墨,指头尖儿都浸成了黑的。歙砚石头上那天然的眉纹几乎像是她指甲掐出来的。
簪花也吓着了,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赶紧上前攥住,低声劝:“燕翦,手上都是墨,小心染了好端端的衣裳!”
燕翦用力用力地吸气,朝他高高扬起头:“是么?那先生挑选完了么?先生这么里里外外都绕过三圈儿了。既然是诚心惠顾,请带着挑选好的商品结账离开吧。小店要打烊了,不好意思。”
詹姆士左边眉毛高高扬起:“打烊?你歪头挂着的铜牌上铭刻的营业时间却还不到。”
燕翦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东主有喜,提前打烊,不行么?”
詹姆士复述了一声:“东主有喜?”
燕翦浑身冰凉:“是啊,临时东主,就是我。我有喜事,要提前打烊,你管得着么?”
簪花小心走到詹姆士身旁:“先生,请问看好哪件了?我帮你结账。”
詹姆士只好胡乱指了架子上一尊蓝釉的佛头:“就那个吧。”
簪花赶紧嘴甜地称赞了一声:“先生眼光真好。那佛头上的蓝釉不是普通的化工釉,是古老的青金石磨成粉做成的。青金石是药师佛的法宝,能护佑先生身体健康。”
詹姆士结账走了,燕翦还余怒未消,指着空下来的架子吩咐簪花:“把那个老树根雕的钟馗摆上头。对,最难看的那个!”
詹姆士回到住处,本是随便将佛头丢在一旁。
可是说也奇怪,洗完澡吃过了晚饭,还是忍不住给拎回来,打开了包装纸。
佛教理念更容易切合东方人的思维方式,对他本来没什么吸引力。可是中古那店里摆的大多数是这些玩意儿,他也无从选起。也许选中它,只是因为它也是蓝色的,正好对应上他的眼睛。
蓝色的眼睛,只看得见蓝色的佛头。这或许也是一种她所说的缘分。
他捧着佛头四处看了看,将架子清出一个空位来,将佛头摆上去。
佛眼低垂,悲悯尘世。
他看了会儿,还是看懂了那神色里的意味,便叹了口气。
这尘世里挣扎的人,谁心里没有脏污,谁不曾也在某些时刻祈盼过,能有人垂怜、救赎?
这样想想,他却又忍不住皱眉。因为这样的思绪会让人觉得自己渺小而软弱。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那佛头,而是回忆今天的事。
反思过后,不由得长眉皱紧。
他今天这是又干了什么?本来去那店里是想设法修补跟汤燕翦的关系,可是事实上两人的关系岂不是越闹越僵了么?
---题外话---【早晨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