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蒋益兵败身死,长沙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城内的局势十分不稳,士兵接连叛逃,粮草消耗殆尽,人心惶惶;而大户人家借机囤积居奇整得城内的百姓怨声载道,各商贾因为长期的围困而纷纷破产,到处都是关门的店铺,全城一片萧条衰败之景。
曾国藩的身体虽然已基本恢复,但他却深感时日无多,于是每一晚他都在床头悬挂一柄宝剑,以备长沙城失陷时自裁使用。
三月三日太平军对长沙发起了激烈的总攻,曾国藩也握紧了自己的宝剑站在“审案局”门口随时观望事态发展。城外每一次炮击都犹如在他心头割肉一般让他无比难受,赵烈文则始终跟在身旁安慰他。
“报告老帅,长毛从四面攻城了!”“老帅,长毛配合江上的贼船轰击我西城门!”“南城门的城墙被长毛的地雷炸出裂缝了!”“城北已有贼军先锋登上了城头!”面对四面八方接连不断传来的坏消息,曾国藩强忍着仗剑立于大宅门口,没有说一句话。
他身旁的赵烈文则面色惨白,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详。
“恽世临在哪?快让他来见本堂,长沙已到最危急之时,本堂有话要和他这个湖南巡抚说!”曾国藩忽然开口。但周围随从和亲兵全都连连摇头,没人做出反应。
就在这时蒋凝学飞马赶来,只见他手里提着一颗人头高声道:“老帅,浏阳门的守将朱南桂图谋不轨,幸得弟兄们及时发现;老帅,我已将他斩了!”
曾国藩浑身颤抖道:“之纯啊,即便如此,他也是巡抚恽大人的人,不能擅杀啊!”
赵烈文忽然眉目紧锁,不安地道:“坏了蒋将军,这么一来咱们湘军和绿营可就彻底决裂了,这长沙也难以再守了。”说罢他又转向曾国藩道:“老帅,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突围吧!”
“我不走!”曾国藩厉声道,“这些年来本堂已经受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这一回本堂誓与长沙城共存亡!如果长沙城破,本堂绝不会再逃,本堂要为国家为祖宗社稷而献身!”
此时全城已经陷入了混乱,忽然有兵士跑来大声道:“大人,老帅,不好了,巡抚恽大人亲自去打开了浏阳门城门,长毛冲进来了!”
“什么?”蒋凝学十分气愤。
而赵烈文也是连连摇头,赶紧拉住曾国藩道:“老帅,快走吧,趁着咱们现在还有点人马,让蒋将军护送您突围吧!”
“是啊老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就是座长沙城吗?以后再打回来呗!”蒋凝学也高声喊道。
可是曾国藩却连连摇头,道:“都别劝了,本堂决心已下!”说罢曾国藩整理好了衣冠,面朝北方伏地连磕三个响头,面含热泪地道:“先皇,国藩愧对你的信任,今日报国不成,唯有杀身成仁!”说罢再次起身,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宝剑。
死,对于曾国藩一度是那么熟悉,可现在真的走到这一步时却又感觉如此遥远,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不用而感到陌生,也许是之前几次自杀他从未想过真的会死;这一次,剑握在手,曾国藩却迟迟下不去手。周围围着的一众湘军兵将全都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曾妖头在那里!”忽然一声大喊让在场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过了片刻才有湘军士兵惊呼道:“是刘铭传!”
远远地只见刘铭传手舞大刀领着一众手下已经拍马赶到,正如砍瓜切菜一般奔着“审案局”杀来,曾国藩身旁的亲兵全都冲上去抵御了,蒋凝学慌忙护着曾国藩向“审案局”的大宅里退去。
“快,关大门!”蒋凝学正要指挥部下关门。正当“审案局”两扇木门将要合上之际,一把大刀瞬间横亘而入,只见刀锋一转便将门口的几个湘军士兵砍翻在地,挥刀之人正是刘铭传,他已单枪匹马穿过重重阻拦硬是抢在关门之前跳了进来。
蒋凝学赶紧挥起佩剑冲上,但刘铭传此时已经杀红了眼,他朝着曾国藩步步紧逼,大刀所向更是无人能敌,一旁的蒋凝学用剑狠狠刺向刘铭传,刘铭传徒手接剑,硬是将蒋的佩剑用手握住。蒋凝学大吃一惊紧握剑柄竟动弹不得,刘铭传用另一只手提起大刀砍了回来,蒋凝学当场被斩成两截。
见到眼前这一幕曾国藩立刻就瘫软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