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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盛醉目哈的回到家,艳灵接着,又给吉盛沏了一茶碗浓浓的普洱茶,问:“三弟呀,干啥喝这么多酒啊,瞅你的样子很高兴嘛!”吉盛嘘口茶,“二姐……老婆,俺这回露把脸!这几天,俺正愁羊皮接骨不上,要耽误交货期。嗨,天不灭吉。今儿个来了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雪中送炭。啊哈哈姐姐老婆,你说巧不巧啊,这是天助俺也!你说俺能不高兴吗?那个乌……力吉,非要喝酒,还带来个烤羊腿,那烤羊腿确实别有风味!哎呀,那剩下的呢,等俺叫人糗去,你也尝尝?”艳灵制止地说:“瞅你喝的,赶明儿再说吧啊!一个臭羊腿,膻得哄的,俺不稀罕,上炕睡了吧,累了一天了。”吉盛乐呵嗤地说:“对!对!遵命…...姐姐老婆。”艳灵帮着吉盛褪着皮靴,“别贫嘴了,一到真张就傻了。”吉盛耍着贱儿,拿臭哄哄的臭脚臭着艳灵,“姐姐老婆,今晚黑儿俺拿出点儿真本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艳灵一抹深遂的小眼睛,瞅着小孩儿似的吉盛,从炉子上拎洋铁壶往瓷盆子里倒上热水,把吉盛脚按在盆里,“呀呀你烫猪爪儿呢?”吉盛仰躺在炕上,艳灵撩着水,“瞅血呼的,这也不热啊?”吉盛一挺坐起来,“这脚长在俺身上,你哪知道热不热啊?这就像你是的,一那啥就嗯唧,嗯唧啥呀浪的。”艳灵“啪”一巴掌打在吉盛脚上,抹着吉盛地说:“这么嗯唧,你还装憨呢?”吉盛收回脚,湿拉拉的盘上腿,也邪溜溜地说:“俺装啥憨啦?”艳灵端开盆子,鼙(pi)鼓擂响的撩逗,“就怪你,管挤汤不甩米粒儿!”吉盛干哈哈两声,“怨谁?你地不打粮,也不是俺的事儿呀?”
艳灵扑倒吉盛,嘻嘻地亲着吉盛,两人嬉闹着躺下,艳灵哄着吉盛,“睡啊睡了。”吉盛似醉非醉,舞舞挓挓逞强要做那个事儿,艳灵劝着,“酒大伤身,不好做那事儿的。”吉盛顺从了。
艳灵朦胧中觉得耳廓里有嘭嘭的敲窗声,还夹杂着“唼唼”的馇咕声,艳灵唸着,“小弟,俺听有人敲窗。”吉盛哼哼的迷糊,艳灵推推吉盛的肩胛,“你听,真的,不糊弄你?”吉盛似乎也听到了,问:“谁?猫啊!”窗外传来颤颤又急切的答话,“苏五!”吉盛抱怨地问:“啥事儿这大半夜的,不会等明儿啊?” 苏五沙哑起璺的嗓子说:“三少爷,出事儿了!”吉盛魂飞魄散地问:“啥?”苏五叮上一句,“羊皮!”
吉盛爬起来,“羊皮,啥羊皮?”艳灵问:“苏五,说清楚点儿。本来三少爷就胆小,禁不住事儿,你这没头没脑的,整的啥事儿呀?”苏五在窗外说:“二小姐,是这样的。乌力吉那五马车羊皮,我和伙计检验了两车,都是上好的皮子,全入库了。这后三车,嗯,天太黑了,没验。乌力吉拉三少爷喝完酒,乌力吉急着走,三少爷看前两车没验出啥问题,就叫乌力吉张辕卸车走了。我对后三车羊皮心里没底,就和两伙计吃点儿东西,连夜挑灯检验。妈呀,这一验,我头发都竖起来了,除外表一层外,全是山羊皮。咱受乌力吉蒙骗了。我赶紧到悦来大车店,一打听,乌力吉连夜猱竿子了。我又找到账房先生,要是没付钱就好了,账房先生说,三少爷和乌力吉喝酒时就把货款结了。二小姐,咱们上当了。咋整吧?”
苏五一来,吉盛就知出事儿了,惊出一身冷汗,脑子嗡嗡的想着,心都锁紧了。艳灵穿上衣服,开了门,叫冻得咝咝哈哈的苏五和两伙计进了屋。
苏五垂头丧气地冻得直抱着膀儿,没精打彩地瞅瞅呆坐的吉盛,一脸无奈。
艳灵拢着披散的头发,“苏五,彪九不是商团总管嘛,你赶紧叫上彪九带上几个炮手,出城撵人。不要伤人,把钱追回来就行了。”吉盛煞白个脸,抹呆怔,“俺也和你们一起去,非出这口恶气,耍弄俺,娘个腿的!”吉盛一脑门子的忿恨,当着苏五和两个伙计面,就往身上套衣裳,艳灵忙帮着,总算把衣裳舞支上了,趿拉一双棉鞋就要走,艳灵说:“穿上毡靴,要不脚还不冻掉了?事儿已出了,急中出乱,要稳住架儿,可别做啥傻事儿?不就千把块大洋吗,也没全瞎。找不回来,顶多赔点儿。山羊皮也可做皮面,也不至于瞎喽?”吉盛接过艳灵递过的毡靴,一横楞眼珠子,“就打水漂,还有个水花,还有个响呢?这算咋码子事儿,睁着一对水亮亮大眼睛上当,亏吃的太魇,俺、俺能咽下这口气?这是钱的事儿吗,这是脸面?乌力吉拿尿潲俺的脸,俺往后还咋整,不叫人笑掉大牙,满嘴跑火车的戳脊梁骨啊?这事儿出的,砢碜哪俺的二姐姐?哼!哼!”吉盛穿着毡靴,艳灵问苏五,“都谁知道?”苏五说:“除我仨人外,还有账房先生。”艳灵叮嘱,“告诉账房先生,闭上嘴,要有把门的,不许外传,只限你们几个。要传出去,俺可不饶你们,听见没有?”苏五和两个伙计忙说:“是!”苏五补上一句,“咱长几个脑袋不听二小姐的呀?再说了,就殷大掌柜在家也会这么做的。”
吉盛听苏五提大掌柜,就想起乌力吉拿大掌柜的称谓忽悠他,就生气,死牙赖口的说:“大掌柜,大掌柜!大掌柜是你嘴上的粘糕饼啊,整天挂在嘴边儿,俺都烦死了!大掌柜要在家,还显得俺出这么大丑丢这么大人吗?”艳灵哎哎地说:“碓撅横丧的,咋说话呢?要你大舅啊爹在家又嗤达你了,伙计也是人,有话不会好好说,咋猴急说话就变味了呢?芝麻大的事儿,就当西瓜了,哇哇嚎天了?大老爷们的,就不能拿点儿事儿?沉着冷静,哪有百战百胜的将军?关羽还有走麦城,曹操还有败走华容道,就诸葛亮还有失街亭之痛呢,何况你一个初出茅庐的鸡刍,这就不赖了?大醇小疵,这整这虎皮色就不错了?你不要太自责了,背个怕砢碜的大包袱!一个大老爷们,遇事儿要挺直腰杆儿,昂头挺胸,老虎死了还不倒架,堆堆碎碎拿不成个儿,像一滩烂泥似的,那更叫人瞧不起?三弟,拿出爷们样儿来,在哪跌倒的,在哪噶达爬起来,那爷们才让人瞅着有尿!三弟,去追一追,追不上就回来。俺焐热被窝等你,啊!”吉盛叫艳灵几句话噎的有了底气,向苏五瞅了一眼,苏五跟着吉盛叫彪九带上炮手追人去了。
夜,黑黑的,一颗星星都没有。西北风扯着嗓子嚎个不停,好像冻得要找地场藏起来,发着响的往人有缝儿地场钻。人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得眯眯闭闭的,太张开了,就有被撑破的可能。吉盛一伙人骑在马上从南北大道直奔北城门,要往乌力吉说的江北姥姥好追去。吉盛等顶着迎头风,来到北城门。大门紧闭,站岗的大兵不知躲到哪噶达背风去了。吉盛叫苏五喊了一阵子,发出的喊声出口就被肆虐的西北风撕裂得七零八落,早已粉身碎骨的碎尸万段了,根本传不出多远。吉盛急中生智,也是追赶乌力吉心切,叫炮手向空中鸣枪,“叭!叭!叭!”
风潲枪响,划破西北风的撕扭,虽然显得那么脆弱,但却唤来大兵的惊惶,连滚带爬地从土城墙根儿旮旯里,像鬼魅幽灵般蹿了出来。两个大兵,像缩头乌龟似的抱膀,清鼻涕冻得啷当老长,都沾在胡子上。其中一个大个子想拉大枪栓,拉了两次没拉开,一个小个子骂吵地说:“傻大个儿,拉你娘个腿呀你,那不是吉老三吗?”傻大个儿对那小个子说:“大男孩儿,你眼睛没穿稀吧,这黑瞎上哪瞅去?”大男孩儿骂着,“你拿癞蛤蟆当娘们,不会听音啊?”吉盛嚷嚷的朝鬼影走过来,“可不是,这大冷的黑天,吉老三不在家搂殷家二小姐睡觉,上这儿扯啥来了?”大男孩儿向前挪着,“还、还睡呢?你枪栓都拉不开,给你个,你也是胯巴裆骑冰溜子,化了水了。”
“哪位兄弟啊,快开城门!”
“三少爷,兄弟是傻大个儿和大男孩儿。”
“哎呀,你俩不随郝队长开拔,去关里朝拜如来西天取经去了吗,这咋又回高老庄和花果山了呢?”
“妈的别说了,叫马蜂蛰一头的大包,还闹一裤兜的稀屎!不回来,大老龟一翻身,不葬大通河喂鱼了?三少爷,这摸黑干啥去呀?”
“啊这两块大洋你俩拿着买口酒喝。”
“这、这用不着三少爷!啊啊,谢了三少爷。”
“你俩见有五挂马车过去没?领头的是个鞑靼人。”
“咱刚接的岗,兔大人没一个,你们这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