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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哥仨在靠门挨着一个隔开的单间坐下,瞅老板娘颠着滚圆的屁沟子,凑近对面大炕掷骰子的一伙人,“郑老炮,赢多少了?打墩,打大点儿。花多少,老娘卖多大劲儿。你别属铁公鸡的,净占老娘便宜?”说着,朝递过眼皮的郑老炮来个漂亮的飞眼儿,勾得郑老炮掉了魂地说:“我的美人鱼,瞧好吧娃娃鱼,今黑儿我非叫你嗷嗷的。哈哈哈……”老板娘撇嘴的说:“小老样儿,我娃娃鱼早领教了,别逞能啦?你蝎拉虎子尾巴有多大脓水,谁还不知道啊?”一桌子人,都瞅着郑老炮和老板娘起狗秧子。
“哼,瞅那色拉样儿,就是个大破鞋!”吉增讥讽地骂着,“还美人鱼呢,幻觉吧?就一个又丑又蠢拱海草的儒艮,大海牛!”
“二哥,你别扯啊,脸儿还挺俊的。”吉盛讥笑地说:“就胸前吊当那两个灌满水的大猪吹篷,咣咣当当的,太肆意妄为了,瞅撑得大衣襟随时都有爆裂的危险?哼,浑身透着荡气回肠的浪劲儿,一派人人可夫的架势,瞅着就不是啥好东西?”
吉德没事儿的也抹眼打量着老板娘,盘头戴簪,长的很俊,就是过早的胖了点儿。看上去三十岁不到,二十六、七是有的。上身穿着紧箍箍的绣有玫瑰花蓝地的缎子夹袄,下身浅绿缎子宽腿夹裤,一双绣花二棉鞋撑着一双大脚。
“水来啦!”
二杆子一手扶着头顶着的三个摞在一起的铜盆,一手提拎一喂得锣热水,进来招呼吉德哥仨洗脸泡脚,打断了吉德的瞎想,收回了搜刮的眼神,胡乱抹哧两把脸,就水洗了脚。转眼工夫,二杆子摆上炕桌,弄些杂七杂八的饭菜,还有一瓷壶烫热的老烧子。吉德哥仨在乌烟瘴气的吵吵闹闹声中,胡乱吃完饭,上炕躺下。在喧噪中,眯盹得浊浪滔天,也不知是睡着了,还似醒着。
迷糊中,屋内陡然静了下来。这一骤静,倒叫吉德从弥留中清醒过来,就听一个男人拉风匣似的连续不断哽噎的喘吁声,在奇特喑哑空旷的大通屋子里,显得那么乍耳,而又叫人跟着哽噎喘吁声一样难以忍受的憋得慌。“死齁喽板子……”女人的吟哦,更诱惑得人窒息。
“哗、哗啦啦、哗……”从门后旮旯一只破洋铁皮尿桶里,传出时断时续瀑布般哗哗的响声,转而泉水叮咚,滴嗒几声,透过炉门微弱的红炭光,娃娃鱼面对大庭广众,毫无顾及的从容地完成了伟大的排泄。
“噌!”猿猴一样敏捷的白影,蹿到娃娃鱼身边儿,拉扯上炕,蒙在大棉被里。
“挨剋的,这就卖大炕啊!”
吉德骂了句,疲惫带来酣畅淋漓的呼呼大睡。吉德醒过来,一睁眼,若大个屋子只有他哥仨还没有起来。他神情恍惚的叫醒更神情恍惚的吉增和吉盛,穿上衣裳,还等没下炕,老板傻傻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奚落的傻气问:“幌花蛋儿,一夜睡的可好啊?”吉德木然的瞭瞪下老板,带着一脸的懊恼和沮丧低下了头,“睡的还好,啥时辰了?” 老板齁齁的有上气儿没下气儿的拔着气,拉风匣地说:“大后晌儿了,快落黑了。不想走,好吃好喝的,就再住一宿。”
“啊,大后晌儿了?”吉德撺儿火的急愣,“老二、老三,别磨蹭,耽误大事儿了,快走!”
“啥,后晌儿了?”吉盛提拎棉裤腰下地,系上腰带,“这啥破客栈呀,刨了一宿的炕洞子,咚咚的,敲大鼓似的,整啥呢,跳大神儿呀?”
“啥刨炕洞子跳大神儿呀,你耳朵听噌了吧?”吉德没心扯淡,捞过羊皮大氅往肩上一披,“俺算账,你俩麻溜的。”
“要走啊?”娃娃鱼手拿一根扫帚蘼子抠着红映映的山菰娘,一脸的媚俗,透着春水的欢畅,悄声而至,“赌资加食宿钱,一共十二块大洋。”
“啥玩意儿?”吉德不敢正眼瞅娃娃鱼,猛然翻白眼儿的冲天棚嚷嚷,“你忙昏了头,没弄错呀?”
“咋的,想赖账啊?”老板给娃娃鱼仗腰,摆出王八架势,“小黄县,你们不知这是谁的店吧,说出来吓死你?”
“俺管谁开的店呢?就玉皇大帝阎王爷和伙开的,住店给钱,天经地义。”吉德瞪眼的冲老板说:“哪来的赌资啊?你、你讹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