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柯梵手凌空一揽,将简歆拥入怀中,飞快后退,幻灵剑接连不断地劈向煞气,席涌的煞气仿佛固若金汤的城墙,使了十足的功力,方才艰难地划开一道缝隙,透过其间向原地看去,阴司宰并未追来,只是冷冷地看着远去的两人,一手轻蔑地在脖颈上一抚,窟窿随之合拢,一手手掌朝向他们,只微微做了一个收的动作,煞气竟减少了一些,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虽同样令人窒息,却威胁不了生命。
邵柯梵恍然大悟,陵王已是冥灵之躯,刺向喉咙的那一剑对他根本没有影响,他不过是怕伤到简歆而已。目光凌厉地逼视着黑袍幽灵,恨不得让他灰飞烟灭,幻灵剑剑光一道比一道强劲,将已撤去秘术的煞气劈开无数道细缝。
阴司宰嘴角流露出鄙薄的笑,“邵柯梵,在本尊眼中,你不过是废物一个,人间一日,地狱一年,本尊就不陪你耗了,呵呵。”说着身躯逐渐消隐,直至无踪,方才嘴角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一抹蔑笑。
煞气丝丝缕缕,向四周飘逸开去,似一匹褴褛的黑布被风吹散,幻灵剑挥开最后一抹煞气,在口诀中被收回腰际,邵柯梵方才有精力垂首怀中的简歆,她肩头和下身处的几道淤痕分外显眼,那该灰飞烟灭的冥灵再一次玷污他心爱的女人,叫他如何能不恨,这样的恨,灌满了胸腔和脑海,足可以让一个人发疯。
简歆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眸,那里面的火焰几乎要喷涌出来,衬得他的脸色更是惨白,嘴唇动了动,将一颗咸泪抿入,“对不起。”
邵柯梵的手抚上她肩头上的淤痕,声音喑哑却柔和,“不怪你,倒是你受了委屈,我们先出去罢!不然,我怕是永远醒不过来了。”
简歆一惊,还未来得及琢磨这句话的天大含义,那指骨修长的手已覆在她的后脑勺,掌心催动,灌注一股蔓向全身的力量,如春风送雨,五识洞开,她清醒得略微疼痛,艰难地撑开眼皮。
帷幕低垂,浅粉和淡绿相间的锦被紧紧裹着她,身体的温度逐渐回升,然而,当她的手抚上邵柯梵的脸颊时,却感到比被陵王**更加彻骨的冷意,难以言喻的悲痛涌上心头,全身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瘫软下去。
他的脸十分冰凉,然而,以为是入冬的缘故,她并未多想,手滑过那高挺的鼻梁处时,不由得一颤,竟没有任何气息,横到人中处,竟是真的没了呼吸,鼻口处一派冰凉,毫无生命迹象。
在梦中的猜测成为现实,梦夜里,她根本不敢深想下去的事,醒来却要亲眼面对。颤抖着双手,将他的上身抱起,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张苍白的脸,教她如何相信,武功与智谋皆是莽荒无双的他,竟……死了?!
因为容忍不了她被**,他毫不犹豫地放弃生命,放弃一直执着的河山,将灵魂分离出体,入梦驱逐那恶魔。可是,为何这样傻,陵王一定会离开的,然而,他却无法回来了,他聪明一世,为何此刻如此糊涂?
“柯梵……”她念着他的名字,摇了摇他,见他不应,又呼唤了几声,晃的力度加大了不少,眼睛流不出任何泪,只是疼涩得厉害,从未这样难受过,像是眼珠被人生生剜出,“柯梵……你快醒来,还有……还有一个多月,我们就成亲了……”
她拉好锦被,将两人密不透风地裹到一起,紧紧抱住他,身体却一直止不住地颤抖,头埋到他的颈间,只觉得额头又疼又疲倦,却无睡意地分外清醒,仿佛沧海桑田换了几番,让一切恍惚如梦境。
是不是,她尚在被陵王强拉入的梦夜之中,尚未出来,那么,怀间这具冰冷的躯体又是怎么回事?他的确死了啊!的确死了……
今夜种种,被陵王残忍蹂躏,好不容易醒来,又面临他的死亡,足以让她绝了生的念头,来到莽荒几近九年,那么多的坎坷,生生死死,到最后,她又得到了什么?那么,与他同去罢,作为亡灵相伴也好。
她表情空洞木然地扬起右手,对准自己的左心脉,掌中汇聚了一团至冷的璞元十式寒气,以寒气催断心脉,瞬间冻结五脏六腑,这样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她已经痛得无以复加。
最后看一眼他人世的脸,嘴角泛起一抹凄迷的笑来,身体不再颤抖,闭上眼睛,手掌一动,将寒元气逼向心脉。
“嘭。”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是胸腔破裂发出的声音么,简歆下意识地睁开双眼,却见自己完好无损,倒是大床对面的墙壁通了一个窟窿,夜色与宫灯的光芒在其间交汇,暧昧不明。
“简歆,你这是要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疑惑而急切地响起,耳畔有细微的热风拂动,简歆身体一僵,垂下头,邵柯梵正缓缓离开她的肩头,不知为什么,似乎有些适应不过来,脸色逐渐起了血色,眼中一派幽深,手横在她的胸前,保持着将寒气挡开的姿势。
“我以为你已经……”简歆掩口,定定地凝视他,眼中波光粼粼闪动,不知是太过喜悦还是泪水,怎么会……然而,无论如何,他没有死,这是最好的,天下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她抱紧他,声音轻了下去,“我以为你已经……”后面的话,仍旧说不出口,仿佛是一个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