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似万根针芒,针针入骨,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羞辱,墨欢的拳头逐渐攥紧,眉头敛蹙,透出一股不服输的气概来,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划过,他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琉璃簪和青玉冠,便扬手抄住,恢复一定不动的状态,任长发披散,双眼微赤。
忽然想起了什么,墨欢一字一顿地问,“既然如此,国君方才为何救我?”
郑笑寒自若地喝下一口茶,摇摇头,轻蔑地反诘,“为何?难道,本王要眼睁睁地看着殿上多一具腐臭的尸体吗?与其如此,还不如救你一名,活人总比死人好。”
墨欢的拳头再度紧攥,原来,他的价值不过是比一具腐臭的尸体好一点而已。内心已经没有了恐惧,懦弱,升腾起从未有过的豪气和决绝,发誓般地承诺,“墨欢一定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剑客。”
郑笑寒的脸上浮起满意的神色,这样的刺激还是有用的,怕是今后鹰之王宫又要多一个杀伐决断的剑客了。有些疲倦地摆摆手,“你退下罢。”
“是。”墨欢解脱似地站立起来,抖了抖麻木的脚,然而,目光触到那又皱起来的眉头,身体一下子僵住,神情严肃起来,郑重地抱拳,“墨欢告退。”转身大步朝殿门外走去,步子比来时的迟疑稳重了许多。
宛葭“扑哧”一声笑出来,接过郑笑寒手中的茶盏,轻放在宝座左侧的矮几上,“墨欢真是好**,改变得可真快啊!”
郑笑寒却似没有听到那般,盯着大殿的虚空,目光宛若骄阳逼人,里面有什么东西像是火光在跳跃,欲舔向虚拟出的那个红衣男子。
“邵柯梵。”这三个字再一次从齿间蹦出来,听得宛葭的心没来由地一颤,却不是因为害怕的缘故,她从不敢亲口呼出大师兄的名讳,从一个敢如此称呼他的人口中听到他的全名,虽带着浓郁的杀气,对她而言却也是一种满足。
上次听到紧锁的惠珂殿内传来郑笑寒与男子用膳期间的谈话声,她以为此事至关重要,忙写了一封书信,致送苍腾,却不料大师兄回复说他已经了然于胸,语句轻谈描写,冷漠置之。
然而,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她都得留下继续监视郑笑寒,或者几个月,或者几年,或者余下的一生,只要她愿意为他效命。
三个月来,那种潜滋暗长的情愫日愈俱深,反正,他们之间很少见面,见面了她也能掩藏得过去,大师兄应该看不出端倪,她便让它自然地扎根在心间,根有多深便多深,能拔多高便多高。
三个月前,她到苍腾王宫拜访大师兄,只一眼便折心于那傲然冷决的气概,一袭红色缓袍大衣,让人联想到地狱中的曼珠沙华,寂静地燃烧,妖冶不了方物,却是分外的冷清,隐藏着死亡的味道,不知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身。
然而,他看身畔黄衫绝色女子的目光,却是炽热深浓的,所有的情意,都在幽潭中微微荡漾,向深处延伸万丈之远,任是如何也收不回来。
她便知道,这一生,她毫无半分希望,一开始便认了输。
第一天表示愿意效命,大师兄便将她遣到郑笑寒身边当婢女,三个月来,苍腾将在鹰之王宫作内应的人召回了几名,却一直没有她的份,她不问,大师兄也不提,也许,这样最好罢!
手腕忽然一疼,将她的神思扯了回来,见是郑笑寒的手指卡住她的手腕,只在一瞬间,似乎抽离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的身体有委顿下去的趋势。
那双黑亮的眸子凌厉地盯着她,“看来,武功修为不错嘛。”
宛葭双膝跪地,“小宛在入宫之前,是练过几年武功,用来防身。”
郑笑寒微微俯身,眼里是说不清的意味,“如此高强的武功仅作防身之用,未免浪费,这样好了,你以后就为本王办事罢。”
宛葭心微微一惊,嘴上道,“为国君办事是小宛的本分,小宛一直在为国君尽责。”
郑笑寒松开她的手,身体靠倚在宝座上,目光扫过跪在座前的婢女,继而投向半空,睥眤中有一种满足的意味,“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以后你不止是婢女,还是剑客,本王随时会将你派赴苍腾办事,知道么?”
宛葭迟疑一下,咬咬牙,匍匐在地,“小宛为国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呵呵。”郑笑寒轻笑两声,“真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