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杀了还不算,毕竟那只是邵柯梵为实现统一的目标所为,他要亲手报仇,让他饱受世界上最难忍的痛苦,而今,火刑加上情伤,复仇的火焰在此时燃烧到极致,他总算满意了。
绝彻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黑瞳幽幽,闪着黑宝石般的光泽,却是静止无波,良久,见秦维洛的反抗逐渐缓了下来,开口道,“我说护泽使呵,您就好好待在炼狱火城静心接受惩罚罢,可别像周围的那些死灵,整日哭嚎,让本尊看不起你。”
黑袖一挥,手凌空一收,那饱满额头上的铁钉被一股力量吸走,细长的窟窿自动愈合,恢复如初。
铁钉被举起的手指夹住,绝彻绕有兴致地玩转了两番,随手扔到地上,嘴角泛起一丝讥诮,“你的力量,在本尊眼里微不足道,用不着防范。”
铁钉被拔出却没有丝毫兴奋感,秦维洛仿佛散尽了所有的力气,头靠在铁架上,如同以往那般凝视着灰色拱顶,眼中被难以言喻的悲戚注满,内心似乎被掏空,飘飘忽忽的,听不清绝彻说了什么。
事非人非,难道就是这样么?
简歆,是否是,你以为我灰飞烟灭了,疏途无望,却又面对他坚持,从而重新接受了他。
还是说,你最爱的,永远只是他。
他相信是两种原因并存的,她最爱的人,早就在心中定格了,只是因为经历许多事情,渐生隔阂罢了。
绝彻看到他这副为了木简歆伤神的模样,恨不得一掌将他摧毁,然而,地狱刑司律规定阴司宰不得滥施刑,不然在天庭上便会多一条不洁记载。
厌恶地转身离开,忽然听到后面响起慵懒却嘲讽的声音,“你不也喜欢她么?看来,是假的了,陵王真是幽默,临死之前也不忘开玩笑。”
快要消失在黑火之中的身影陡然停住了步伐,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刹那间雪亮如剑刃,穿过黑色的火焰,似乎能够冻住一切,秦维洛不由得一寒。
是的,他离世之前,在对木简歆失望之际,恨恨地表露了自己的心意,那时他对这个女子只剩下鄙视,要说是抱憾而去,也只是因为没有实现自己的野心,然而,灵魂出窍之后,误解的世间真相已然明了,因此他在心底反复咀嚼一句话,一切还没有结束。
一切还没有结束,一切不会结束。
离世之后想起,他的人生是有过温暖的,那便是死在了她的怀中,并且,是她亲手为他擦洗的身体,换的干净衣服,并束好染血的凌乱头发。
那是他最深刻的回忆,三年压抑住过往的恨和不甘修炼地狱秘术,那一抹温柔却始终缭绕在空荡荡的心间,眼下这个男子却得到了她三年,叫他如何不恨,光是这一点,他都要叫他痛苦不已,何况是他杀了他,断了他一生。
烈火中一个身影倏而闪过,似一股流窜的黑焰,那双锋利冰冷的眸子却分外显眼,似一柄利剑刺来,转瞬已停在铁架的面前,秦维洛闭上眼睛,这死性不改的家伙,想怎样就怎样好了,反正他的存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绝彻却没有动手,脸上似笑非笑,凑近秦维洛,没有生机的眸子浮起一丝迷慕,“是的,本尊爱她,打算将她带到这里,当本尊的夫人,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什么?”秦维洛双眼赤红,大吼起来,“她可是一个大活人。”
“活人?”绝彻有些恍然,微微皱了皱眉,“你倒是提醒本尊了,到时她的躯体是留还是不留呢?万一复活……”
他顿住,阖上嘴巴,却发出一串沉闷诡异的笑声,“呵呵呵呵……”颔首向前走两步,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维洛死死盯着绝彻远去的方向,很久才将目光收回,担忧,颓废,愤怒,悲凉,似是四条带刺的铁蒺藜,缠在一起,绞着他的心。
为什么自己如此无用?丧失了家国,落得如今这样不生不灭的局面,遗恨之外,就连心爱的人也无法护她周全。
被缚在炼狱火城接受惩罚的亡灵,每日皆摇头晃脑,惨叫不已,无休无止,嘶哑的凄厉之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不少亡灵疼得昏厥过去,然后又拖着不死之躯醒来,忍受日复一日的折磨。
对他而言,岁月无尽,可是倘若内心空茫,地狱之火灼在身上也无妨,就当与自己无关好了,可一旦有了牵挂的人,未了的夙愿,那痛似乎找到了可乘之机,占据身体每一个角落,再也摆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