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国君。”书房中,获准进入的黑衣密探垂头拱手。
邵柯梵不动神色,示意他说下去。
“陈眉儿的家人,户籍等情况,无源可查,青楼的老鸨也不知道她的来处……”
仿佛担心受到惩罚,密探的声音似是如履薄冰,呼吸也由于紧张有些不均匀。
“哦!”邵柯梵颔首,“你下去罢!注意盯紧她,免得生出事端来。”
陈眉儿一副拘谨惶惑的模样,但这并不像是一名大度浅笑送怀的青楼女子的作态,她究竟,隐藏了什么心思?
然而,她的家人无可查,来处无可查,踏入风尘之前经历了什么,却是无法知晓。
红衣如狐的男子有些焦躁地站起身来,踱步到大殿中。昨天,听密探说简歆出了门,他以为她是去某个地方去了,心狠狠一扯,却也仿佛习惯。
夜深,她仍旧没有回来,他不免忧心,便去了忆薇殿前花园的树下藏着,却不料她抱着一名陌生女子回来。
而后,他知她去了鹰之国救祭尘,施救失败,却救回这名即将死在陌白掌下的青楼女子。
这本是她悲悯的天性使然,他亦不会多管,只隐隐觉得陈眉儿有些不对劲,便命人查她的来历,然而,除了青楼之事,一切皆无头。
戌时末刻,天早就黑得尽了,简歆才骑着亚卡归来,虽看不见路,亚卡仍是轻车熟路地循着宫中马道顺利回了宫廷后院马场。
简歆翻下马背,想到今晚陈眉儿需要服药,便走得快了些,然而回到忆薇殿才从苏蔓口中得知,陈眉儿不见了!
不见?她对宫中并不熟悉,能去何处?
简歆将忆薇殿书房,大殿,寝室,以及前后花园通通找了一番,确实寻不到她的身影,便猜测她或许是走了。
相处不到短短三天,她对那名风尘女子也只是稍微有些怜悯,再加上为了活命她竟苦苦哀求重伤的祭尘行龌龊之事,她心中隐隐有些厌恶。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陈眉儿却从大门走了进来。
简歆一愣,“我还以为你走了。”
陈眉儿微微一笑,青楼的媚惑风情展露无疑,“眉儿虽是一介草民,却也是识得礼数的,怎能不跟姐姐告别就走?”
简歆思虑一瞬,诚恳挽留,“还是等病养好再走罢,到时我赠你一些金银之类的财物,好好过下半生。”边伸出手,将她挽进寝房。
陈眉儿略显淡漠的眸中浮现一丝柔和,然而,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邵柯梵,我要让你痛不欲生。
莽荒之渊没有任何环境污染问题,再加上山泽之地虽丰泽,但实则少云,像是水源之灵的水全润了山泽之树草人,而树草人恰恰吸收足够的缘故。
因此,莽荒之渊晚上向来星河清朗,甚至比盘古三界还要明晰得多。
今晚的夜色却是黑沉沉的,隐隐让人感到窒息,然而,举目仰视,却发现挡着星河的不是云翳,而是比夜更黑的东西。
“今晚或许有异。”邵柯梵颔首凝视了天穹一番,身形很快抵达忆薇殿后花园的重影树下,并对早候在这里许久的密探甄椽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黑衣密探郑重地点了点头。
从后花园穿过雕花木窗,可以清楚地看到寝房里发生的一切。苏蔓按照国君的指示,将时而垂下帘子的窗户完全敞开。她认为陈眉儿有些来历不明,说不定是一个危险之物,但又不好对简歆说明,只是遵循国君之意小心一些。
况且,她忽然想起来了,陈眉儿唤国君的名字时候,竟是恶狠狠地,字从齿间蹦出,似是欲将其一口口吃掉,毫无男女之意。
“国君。”密探终于忍不住,用传音入密问,“为何不将陈眉儿一刀了结了干净。”
邵柯梵定定地注视着寝房里的动静,声音轻而飘忽,“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本王不滥杀无辜。”
已是入秋,天气有了萧瑟的冷意,简歆在床上多铺了一层丝绒床毯,再叫苏蔓抱来一床厚被,对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的陈眉儿道,“眉儿,该睡觉了,你还要养身体呢!”
陈眉儿轻声应了一句,放下梳子,脱下简歆特意为她找的绿色外衫,穿着里衣走到床边,脱了靴子。苏蔓端着一盆温水,脸色有些黯然地放在她面前。
陈眉儿也不计较她的态度,自行洗毕之后坐到床上,面朝床靠着的青墙,看不到她的表情。
简歆脱了黄衫,躺到床的外侧,看到窗子未关,便吩咐,“妹妹将窗户关上罢,眉儿身体不好,当心她着凉了。”
苏蔓看了一眼窗户,犹豫不决。
这话仿佛倒是提醒了陈眉儿,风尘女子神色僵了一僵,转过身来,可怜兮兮地,“姐姐,是有些凉。”
简歆看苏蔓仍没有关的意思,心里疑惑却又不多说,只是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来,将窗户关了,再拉下帘子,并将帘子边缘塞入窗户缝隙中,这样一来,不但密不透风,还遮蔽了那庇佑安全的视线。
该死!邵柯梵眼神一冷。
只听里面传来简歆的惊呼声,“哎呀,眉儿为何脱光了睡,会着凉的。”
陈眉儿颇有礼数地答,“眉儿一向有裸睡的习惯,只是昨夜才与简歆姐相识,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既然熟悉了,眉儿就遵循以前的习惯罢!”
简歆不再说话,只是将被角掖到她身下,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见主人已睡,苏蔓只得退出房去,然而,却似乎忘记熄了宫灯,简歆正要叫她,只听见忆薇殿殿门关上的声音,苏蔓的脚步声逐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