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的眸里,所有复杂都交织在一起,竟让这个眼神一向平静柔和的儒雅男子多了两分王者气概。
片刻之后,邵柯梵重新出现在齐铭宫,将手摊开,露出里面的一粒玄色药丸,“是解药么?”
“只要是从龛炉里拿到的,信不信由你。”
丹成再度闭上眼睛,不像再看见那张令自己厌恶的脸。
然而,脖颈猛地一阵生疼,睁开眼,发现那一双指骨修长的手再次卡住自己的脖颈,且比方才那次用力了许多,一只手指紧紧按住脖颈动脉。
“你……”丹成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全身无法动弹,只能等待苍腾国君宰割,然而,他的眼里并无畏惧的神色。
她在等他回去,苍腾国君真的会放他回去吗?
“只要本王出意外,你的脖颈会被瞬间掐断,也算是报了仇,顺便,让郑笑寒痛苦一生。”邵柯梵的右手缓缓将药丸举起,到了嘴边顿了顿,终于服了下去。
果然,服下后痛感飞快消失,片刻之后,竟恢复到了平时的状况,脸也有了血色。
然而,苍腾国君看着头发凌乱的青衣男子,眉头紧皱,眼神在急剧变化。
“怎么,反悔了吧?邵柯梵,你真是个阴险之辈啊!……”丹成突然大笑起来,眸子里,一种疯狂的恨,如烈焰燃烧,一种深沉的痛楚,如迭起的黑色溪流,硬是要破眼而出。
“本王会遵守诺言,让你回鹰之。”邵柯梵幽幽道,忽然话锋一转,眼里放射出骇人的光芒,“不过……”
鹰之,惠珂殿。
听得婢女的禀告,郑笑寒如同挨了一记重拳,神志一下子恍惚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书房。
“禀告国王,史官丹成谋杀苍腾国君未果,被苍腾国君杀死,遗体已送到大殿上。”
丹成,谋杀邵柯梵?丹成,死了?
大殿中,送遗体前来的苍腾剑客担心郑笑寒痛下杀手,已经启程飞向苍腾。只有几名婢女和侍卫手足无措地围着一个青衣男子。
“让开。”郑笑寒呵斥,抑制住哭腔,“通通给我下去。”
躺在地上的青衣男子,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双眸紧闭,胸前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因血已凝固许久的缘故,衣服成了硬而粗糙的布。
郑笑寒怔怔地看着,嘴唇颤抖,目光失神。待婢女侍卫都退下后,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俯在丹成的身上大哭起来。
丹成的手腕上,系着一个鼓囊的纱袋,打的结牢固而整齐,想是他人替他系上去的。
郑笑寒双手解下纱袋,一抖,粉色的花朵成双成对地落在地上,炫丽地映在她的泪光里。
那些成对的花朵,本不是连在一起的,只是落下时,每朵花的一侧都会有另一朵相伴着落下,紧紧挨着,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这便是他在信中说的,苍腾王宫才有的珍贵礼物吧!
“求得王赏心悦目。”
可惜,她不是赏心悦目,而是触景生悲了。
一同落下的,还有她寄给他的信。
丹成,等你回来了,我们就成亲。
看到信后马上回来。
以及那一条写着他们名字的红色缎带。
他是回来了,但,已是亡者,是不能实现她的心愿了。
昨日下午,当苍腾国君说出“不过你得在死和残废之间选择其一,无论作何选择,本王都会派人送你到鹰之。”的时候,丹成才想到对方钻了空子,然而,解药已服,他再后悔也是枉然。
“你说的残废指的是什么?”他冷着脸问,心寒到了极致,从邵柯梵口中说出的残废,能简单么?
“将你全身经脉挑了,郑笑寒不但痛不欲生,还得一辈子服侍你。”
邵柯梵背过身去,青衣男子眦欲裂的双眸让他心生一丝畏惧,“如果死,本王给你一个痛快。”
“那么,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当废人,成为她的负担,况且,完不成使命,本来也无颜见她,即使她不在意……”
自知宿命如此,他叹息一声,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而柔和,“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邵柯梵转过身来。
“两日前的夜晚,我斗胆进烟渺苑摘取零双花,现放在素清殿书房的抽屉里,麻烦国君将零双花和信,与我一道,送回鹰之。”
他想告诉她,信已收到,他是回去赴约了。
还想让她看到,最珍贵的礼物。
“邵柯梵,我一定要杀了你……”郑笑寒悲愤的声音响彻惠珂殿。
矛盾愈演愈烈,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