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业还想继续冲杀收割,那一伙冲上来的蛮兵却是突然崩盘作鸟兽散。那些人也不乱窜,便是专门沿着江边溃逃,吴越人的骑兵追得近了就马上往江中跳水逃跑,杨继业便是想追杀都无法追杀,只能是放过这些杂兵,直冲向远处已经变阵转过来了半边阵脚的段彦贞所部。
代连弄兔临阵脱逃了,他没能给段彦贞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杨继业和刘彦琛的骑兵杀到大理军左翼阵前的时候,大理军队勉强是转过了方向,没有被人从侧背偷袭,但是因为太过仓促,各兵种完全无法调节好位置。
比如说,原本应该位于阵后的投枪手弓箭手,如今和竹枪兵狗腿刀兵并列自成一阵列于前沿,刀枪弓各兵种完全没有形成该有的顺序,只是各自面对敌人硬着头皮死扛而已。同时因为变阵损失的时间,连临阵三矢的弓箭提前覆盖都没能实施,所有弓箭手里只有两三成人稀稀拉拉各自射出一两箭,时间上还没法形成箭雨,白白浪费了远程火力覆盖提前削弱敌军的机会。
两军相撞,血肉横飞,刀兵枪兵在这种局面下还算勉强好受一些,那些弓箭手被顶到第一线的可就惨了,就拿着匕首短刀抵抗,根本不是陌刀、十文字枪和倭刀、大马士革刀远近交攻的铁骑对手。
“不要恋战,再往南迂回一些!冲起来!”杨继业如蜻蜓点水一般,带着麾下骑军像一把卷笔刀削在大理人军阵侧缘,轻飘飘地剐下一层皮来,百来颗人头和残值断臂翻滚之间,他麾下的五百骑卒却好像没有失去速度,也没有被扯入近身肉搏,只是这么顺势刮下去,披出层层战果。
然后,一旦杨继业的先锋顺着大理军阵的表层如卷笔刀般垂直横削过去、划过如同“木壳”一样坚硬的枪阵、逮到如同“石墨铅芯”一样柔软的弓兵队后,一瞬间原本还规律如卷笔刀的队伍就会瞬间化身成狂暴的剁肉斧,往弓兵队深处狠狠扎进去,把一群群大理溃兵打崩,然后践踏驱逐着大理溃兵作为肉盾,引发连锁的阵型崩盘。
若是有玩过“信长野望12:革新”这款游戏的玩家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惊叹:车悬乘崩啄木鸟,今儿个一样都不少!信野里的骑兵隐藏战法,在今日的战役里居然全部使出来了。林仁肇的两路虚实相应主佯结合正是啄木鸟之神髓,打崩了敌人前阵之后顺势从背后角切入、让敌军溃兵自相践踏当肉盾则是“乘崩”的经典用法。
至于杨继业因为战场嗅觉的灵敏而无师自通坚持的那一条“保持骑兵部队机动性与速度、不与敌缠斗、在没有遭到敌军远程火力打击危险性的前提下,保持各部在阵前横向机动轮流接地”的战术,看上去比较陌生,其实如果有战术大师还原六百年后军神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的第四次川中岛合战实景,今日杨继业的战术正是一次无师自通地车悬。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对于游戏自然更是如此。很多人受暗荣公司的信野和太阁毒害太深,以为“车悬”是一种早有预谋的,可以随意复制的精妙战阵。其实大谬不然:车悬,从字面上看,那就是各备队以车轮战姿态轮流在同一个接触点接敌,利用我军生力军的不断投入和前军的恢复,把突击点上的敌军打崩。但是实际上稍微有点军事素养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操作的——就算战前布阵规划好了,一旦实际交战,其中一部与敌人缠斗粘滞住了,怎么办?后军要是再按照既定计划旋转着前进接敌,自己人不就堵作一团了么?
这时候,再回头来遍观“车悬”战法出现的第一手史料,在上杉家的史书中并无车悬之记载,唯一来源,乃是《甲阳军鉴》。如此,问题也就很清晰了:车悬,在历史上也不过是上杉谦信在第四次川中岛合战中,基于当时两军在大雾中交错行军、在雾散后发现敌军时,已经处于犬牙交错的接敌正面这种情况。上杉谦信即兴发挥玩出了用己方正面对敌的主力横向机动,如锉刀一样打崩武田信玄军那些侧面接敌的备队,是一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做法。只不过今日杨继业和林仁肇这一手配合形成的正面粘滞、侧面后发先至奇袭的战法和六百年后的第四次川中岛相若仿佛。同为骑军天才的杨继业便自然而然用出了这个战术。
……
“稳住稳住!不许后退!全军扎住阵脚!弓箭手擅退者,后队长枪手不分敌我全部刺死!”段彦贞恐惧的嗓音喊得喉咙都哑了,可惜溃兵的自相践踏一旦被驱赶成了声势后,又如何止得住?段彦贞的亲兵队麻木惨然地捅死了数以百计原本还是己方战友的后退溃逃弓箭手之后,终于如同狂逃奴狼中的碎石那样被冲走了。
段彦贞挥舞一把苗刀乱砍乱剁,仗着武艺犹然不退,加上他是少数骑在战马上的大理军官,在步军后退的情况下自然不容易被冲倒。须臾他面前的残余溃兵似乎一下子被杀穿了阵势,面前再也空无一人,只有十几步外一骑铁骑横刀立马地冲了过来,两马相交,不过数合,段彦贞便被那长柄利刃捅入心腹,透背而出,死得不能再死了。
在九成五都是步军的情况下,大理军队中那些骑马的人实在是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鲜明,被人老远就盯上自然是在正常不过了。刺死段彦贞的正是杨继业,后头自有杨继业的部卒帮着他把战果枭首寄功。
随着段彦贞的阵亡,大理军阵的左翼自然是彻底崩盘了,在正面战场刚刚取得了一些微小战果、原本还有希望顶住林仁肇强渡的段子标,也陷入了极端的危险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