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主!吴越人杀回来了!是他们的援军。”
代连弄兔让儿郎们试着把一千多斤的炮拖着走、以便丢进江里沉底毁灭,结果吴越人很快杀回来了,他只好彻底放弃。
“走!把火把都丢了!原路逃回去!”
这个时代的云南人不知道夜盲症为何物,只以为自个儿黑夜中看不清晰,敌人便也看不清晰。实则在代连弄兔风紧扯呼的时候,林仁肇麾下早有每夜严兵整甲的暗哨盯住了他们的动向,只是,这些亲从都的精兵军纪严明,林都帅说了不许追杀便毫不追杀,一直全程静静地埋伏在侧冷眼旁观,不让敌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代连弄兔走脱之后,吴越人立刻赶到那段河岸附近,略一试水,便寻摸出了这条河底坚实、无淤泥流沙的浅滩。看来原本此处该是江底一道石垄,河水千年冲刷之下,石垄上游积攒了大量泥沙,下游则是淤泥窝子,倒把这段地貌遮掩起来。不熟悉白石江水文之人,只怕投入几个月也不得找到这般徒涉的好去处。
不用半刻钟,钱仁俊的帅帐内,钱仁俊和林仁肇便相视大笑:“段子标老儿自以为如此作为便是占了便宜了么?倒是送了我军一条道儿。”
……
此后两日无事,段子标对于代连弄兔居然可以斩获一些吴越炮兵的首级,并且据说炸了几门炮、自军却全身而退的功绩心中暗自惊讶。当然,那些炸毁大炮的战果是没法验证的——按照代连弄兔的说法,大炮残骸太重,不比人头,怎么可能带得回来?能够突袭灭掉吴越人沿江一个炮兵阵地已经是很大的功劳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代连弄兔的功绩,此后两日吴越军的炮声却是更加稀疏了,而且根据大理斥候的观测,此前吴越人有三处炮兵阵地交替开火,如今这两夜只剩两处火光显然是受了损失。
或许吴越人对于这种隔江打闹挫敌锐气的把戏厌倦了吧,十月初八这天傍晚,段子标居然收到了吴越人一份堂堂正正的约战战书,这也算是两军第一次外交接触,不过还没等段子标回复,次日黎明时分,吴越人便真的进攻了。
石城西北部的江段上,大约两三万人的吴越士卒排开阵势,人人身上多了一些绑扎的短节竹筒,约莫一尺来长,四肢各自绑一个,似乎是用来抵消铁甲装备带来的额外分量以便游过江来;除了竹节,吴越人也有羊皮吹气后绑扎的气囊裹在身躯上,给那些穿着锻钢板甲渡江的先锋死士使用——相对的,那些只有竹筒子,没有封口羊皮的士兵为了减重,哪怕平时作战是穿着板甲的,如今在渡江的时候也只有脱掉板甲留在北岸大营里,只靠里面的钉皮甲防护,战力比之全盛时,不知要衰减几成。
竹木筏子也不是没有,但是数量稀少。很显然在江边驻扎的这几天,吴越人没有少做物资准备工作,只是需求太大,不可能有一次性渡过数万大军的竹筏木筏,靠着舟楫摆渡,至少要四五轮才能把大军尽数渡过河去,那样一来,先锋被大理人半渡而击各个击破的局面就没法改变了。
或许是为了壮胆,吴越人把所有的重炮——貌似还剩下八门的样子——全部布置到了大军渡江的正面,随后全速开火,连炮弹都从此前用了好几天的石头改回了铁球。天色还未明亮,火炮的炮口焰显得那样鲜明,反而指明了吴越人的主攻方向。一开始段子标见吴越人势头猛,还怕让吴越人渡江后在南岸站稳脚跟会不好推下水去,便让先头部队抵近江岸对江中放箭阻击,后来被实心铁球砸肉泥砸了几十号人之后,见昏暗中对着江面放箭效果不好观测,便暂且收敛后退一些。不过大部分战略预备队兵力却是都被投放到了吴越大军渡江的正面。
代连弄兔徒涉时走过的那一段江面,如今却是静悄悄的,随着对岸的大理军队逐渐被调走,突然有飒沓嘈杂的轰鸣声从那一带传来。刘彦琛率领的五千骑军,以杨继业为先锋,按照此前勘测水文后标定的路线,让战马也全副铁甲增加自重以抗拒水流冲力,直接沿着浅水硬底地部分冲过江来。吴越人的骑兵,本就是吴越各军中待遇最好的,每个士兵每天都有一顿饭会有道胡萝卜爆炒的猪肝或者牛羊肝作为加餐,哪怕在晨曦的微光中,也能在疾进中明辨江心用细竹竿子插着、仅仅微露出竿头的道标。
四五尺的水深,对于徒步之人是需要缓缓而进,阻力很大的,但是对于肩高七尺的高大战马,却是容易得多。纵然一百多丈的距离在陆地上战马只要冲二十多秒就能冲过、到了水中却要冲三分钟才能过河——但是这也足够了。对于大军变阵调动这种事情来说,三五分钟根本是不够的。杨继业的马蹄踏上白石江南岸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