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从樊若水历史上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人至少在水利工程和地理勘测方面是很有天赋的。作为一个基建工程统筹设计的好苗子,在如今这个南方读书人腐儒居多的环境下着实人才难得。
“也罢,樊若水这厮,历史上之所以背叛李煜,也不过是李煜不用他。如果寡人给他一点表现机会,俸禄赏钱上出手阔绰一些,额外加恩之下,倒也不至于成为双刃剑……日后大不了让沈默好生看着他,并且做好保密工作也就是了。”思忖至此,钱惟昱也动了唯才是举的念头,打天下嘛,什么人品差的人都得暂时“统一战线”用一用,至于天下太平之后要不要继续重用,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樊若水,寡人看你答卷,如此小小年纪,在算学堪舆、水文地理、舟桥营建上倒是颇有独到的见解。回去好生努力。正月里的复试,会是寡人亲自出题,到时候但凡能有一专之长,寡人便可破格录用,以彰显对童子先进之人的砥砺,你可要仔细!”
樊若水刚刚膝盖一抬,还没站直,又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磕头磕得咚咚响:“草民谢大王赏识!草民谢大王赏识!定然不负大王所望!”说完后才风风火火退了出去。
打发走了樊若水,钱惟昱翻开另一份卷子看了几眼,这人的学问倒是明显沉稳得多,工部出的题目基本上都对答如流,而且隐隐然还透出一股熟稔透彻的思维。尤其在数学和几何上的造诣,看的钱惟昱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穿越众。
“嗯嗯,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张思训。”
张思训?没听说过。钱惟昱想了一想,继续问道:“你一直自称学生,莫非也是有功名的?”
“回禀大王,学生十五岁在巴州进学,倒也有茂才在身。只是从此而后,至今十二年,因为无心诗赋,未曾在正道再有寸进。”
“思训,地球是圆的,你可知道?”钱惟昱突然问了一个问题,然后一直盯着张思训的眼神,如果对方露出惊慌,那就马上把对方杀了——世界怎么能容得下两个穿越客呢。
“……”
“看你这道题,对于冬夏两季日头高度角的算法很准,而且还可以从数术的角度判定荧惑、角宿、参宿的四季南北方位、角度。如果你不知道地球是圆的”
“大王诙谐……学生委实不知‘地球’是什么。大王所说,可是指‘浑天说’么?”
“浑天说?对,正是浑天说……”钱惟昱放弃了连续几个问题的穷追猛打,幸好,他可以肯定这个张思训至少不是和他一样的穿越客。但是,至少这家伙从卷面上看来,天文和机械都很牛逼就是了。
钱惟昱正准备和处置樊若水一样说几句勉励的话,突然想起这张思训自吹自擂在机械方面很牛逼,那么为什么不试探着问问看,这家伙能不能解决水车做功机械放大后、传动机构脆弱的问题呢?
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钱惟昱又加问了一个问题,把前段时间视察严州的千岛湖库区水轮工坊的诸般技术问题择拣几个精炼的拿来考校这个张思训。张思训听了之后,倒也神色凝重,还拿出一张纸写写画画,半晌之后,才回答说:
“如大王所言,水车在尺寸放大数倍、水流速度也湍急数倍之后,主要的问题是绷紧大小变速轮的牛皮传动带吃不住巨力,绷得松了便会滑脱,无法把大轮的转动动力尽可能传到小轮上。绷得紧了,损耗在压力和摩擦上的力度便会增大,而且牛皮带子也会崩断。
学生觉得此事甚易——只要把大小两个摩擦用的粗糙木轮换成带有铁齿的齿轮,让工匠锻造时确保所有铁齿大小形状相若仿佛,不必太过精确。让后以环孔与齿轮铁齿大小相若的铁链缠绕其上,替代牛皮带子,便可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啪嗒!钱惟昱圈点卷子的朱笔落在地上。他不是没有想过齿轮传动,但是,齿轮传动这种东西,在他那学究派的大脑中,一直想着“古人无法解决齿轮渐开线的几何算法,让齿轮啮合传动定然会崩坏铁齿的”,所以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但是,正如牛皮传动带和糙木轮的组合。齿轮传动也不一定要和后世的汽车变速箱那样直接齿轮啮合齿轮的,渐开线不精确的时候,完全可以用链条作为齿轮之间的媒介啊!后世的自行车踏板轴齿轮,和车轮轴齿轮之间,不就是用区区一根铁链实现传动的么!钱惟昱上辈子买车前,枉自做了十几年蹬自行车的**丝,结果却连这个都花了数年也未曾想到。
“天才!天才啊!张思训,你不用复试了,寡人这就授你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