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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候潮门外。市舶司的繁荣,让这处连接着钱塘江码头的城门在这些年来日渐繁荣,每日穿梭出入的人流,比之当初忠献王钱弘佐巡江修治堤防的时候,足足要多出数倍。
这一日清晨,正是贩售渔获海鲜的厢船陆续交割散去的时间点,一大群官船队非常霸气地截江而来,看那旌旗旄节,俨然是一方节度使该用的仪仗。看着官船队这般嚣张地靠过来,做生意的小商船小渔船自然是屁滚尿流地退避三舍,先闪开了,再相互寻左近之人细问来者究竟何人,竟然到了杭州还这般豪奢不知收敛——
《汉和字典》固然已经问世五年了,假名拼音法的普及,也让初学者在学习汉字读音的时候,比前人省去了至少一大半的功夫和对师资力量的占用。活字印刷术印书的成本和售价,也在逐年微调下降,让吴越的书价降低到每册不足一百文。不过,这些依然不足以在五年之间就让贩夫走卒之流都有本钱和功夫去学习识字。充其量,也就是让如今显德五年吴越国百姓的识字率增长到显德元年时的三倍罢了。大量的普通百姓,依然大字不识,看到旌旗旄节上的字样,只能大眼瞪小眼问旁人。
众人还闪在一边窃窃私语,官船队已经靠岸了。当先下来一队人马,明明是秀士打扮,却居然没有选择坐轿,而是直接骑马,也不知此间主人的装逼*究竟有多么强烈。
队伍当先是一个弱冠之年的俊秀年轻人。鲜衣怒马,满身绫罗,环佩叮当。马是西域的汗血宝马,连手上那把缎面折扇,居然都是用中唐画圣吴道子的真迹抠下来糊面的。吴道子活在唐玄宗、肃宗等朝,至如今也有两百年了,他的真迹在这个当口固然不算稀世罕有,至少也是价值上万贯,居然有人把真迹糊在扇面上,也可见其张狂豪奢了。就在众人注目之中,那队人便全部策马冲进了候潮门,候潮门的守门校尉也是丝毫没有盘查,只是约束百姓清道而已。
“这究竟是哪一路的人马,刘牙子你可知道么?”一个拥有几艘网箱鱼船地明州海客,避在一边瞪着眼睛看了许久,无奈大字不识,还是只能问左近那个常常接待掮佣的卖鱼牙子。
“王大麻子,你这厮好不晓事——没见是大王的小舅子孙节帅旌旄么!”
……
孙承佑,钱弘俶的小舅子,孙太真的同胞弟弟,如今,正是刚好年届二十的弱冠之龄。如果没有钱惟昱这个扰乱历史的幺蛾子出现,那么原本沧浪亭就该是孙承佑家的池馆,中吴军节度使本该就是孙承佑的官职,并且坐镇苏州、秀州、湖州三个如今这个时代华夏最为富庶的州府,穷奢极欲统治二十多年。
钱惟昱的出现,把孙承佑的地盘从浙北和苏州,赶到了浙南的穷乡僻壤。不过或许是为了补偿小舅子;又或许是钱弘俶想在自己独子钱惟濬生出来后、但是还未成年的时候,尽快引入一些绝对忠于自己儿子的外戚势力,所以孙承佑就镇的这两年,钱弘俶在“中央财政转移补贴”上面可是一点都没亏待孙承佑。
左手边钱惟昱把中吴军的大笔官营买卖的抽水恭恭敬敬进贡给钱弘俶,右手边钱弘俶就会分出一小半补贴自己的小舅子,以在浙南地区安民理政、发展生产、修通官道、扩建军备。
许是不差钱吧,孙承佑也是如同历史惯性那般一贯的豪奢——当然了,历史上做外戚的,手握兵权的,哪怕是为了自污其名,奢侈贪财也是必须的。
从汉武帝时候外戚窦婴、田蚡两代的差异化下场对比开始,后世的外戚大多学会了一个真理:
如窦婴那种每日殚精竭虑治国,自己却没啥享受爱好的人,实在是不讨喜——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圣明,要你一个外戚每天如此这般算无遗策,连万一皇上遭遇了如何如何的变故,你都要如何如何应对都想的那么明白,你想干嘛?
如田蚡那样每天吃吃喝喝,穷奢极欲,贪财受贿,虽然也会被皇帝斥责。但是他之所以享受,那不正是因为皇上圣明,天下井井有条,所以外戚无所事事么?
孙承佑不能不做事,毕竟握着浙南四州两年,也要逐步掌握军心,以他少年锐气,做事还是要做的,不过求田问舍的贪财豪奢也是要贪的。比如大王经常会赏赐他一块块重达数十斤的生龙脑——这等香料,寻常富贵人家那也是掰一小块一小块地磨粉,然后慢慢用,细细地掺在香炉里和别的廉价香料混着烧——不过到了孙承佑手上,动辄几十斤的生龙脑便连香炉都不用,直接丢进炉灶里当柴烧着取香气。(史实)
当然,这些豪奢举动,依然如同历史的惯性那样扮演,另一些豪奢的举动,随着历史的改变,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上演了,不得不说是人类历史的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