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钦州到红河口的华闾州,不过600里海路,哪怕风向不是太顺,吴越战船队三天两夜也就到了。初七一早,舰队驶至后世被称作“下龙湾”、如今名为绿水湾的海域外洋时,斥候战船便回报说发现越南人的迎击船队。
“殿下,陈都帅所领前部战船,于绿水湾边缘发现吴朝战船拦截,似有战船五六十艘,最大不足二百料。遇我军战船,便退入绿水湾深处不出。陈都帅不敢自专,请示殿下是否追击。”
钱惟昱没有自行拿主意,而是看了一下一旁的南汉降将潘崇彻,潘崇彻精神一凛,说道:
“殿下,末将以为不该追——十六年前,前汉高祖在位时,皇九子刘洪操率军攻打吴权时,便在这绿水湾中过埋伏。绿水湾水浅,暗礁众多,大船通行不易;虽然其水通白藤江、可汇入红河直达交州城下,但吴贼当时在白藤江内多布暗桩,于涨潮时诱刘洪操追击;刘洪操的海船水师追入白藤江后,海水退潮,江面回落,战船多有被暗桩铁锥刺破沉没者。刘洪操也是因此被困、力战而死。今日吴昌文作为,与其父十六年前战术如出一辙。”
“白藤江?原来这绿水湾水通白藤江,怪不得……”
“殿下……末将可有说错么。”
“没说错什么,只是感慨一下罢了。”钱惟昱立刻收起惊讶的表情,对潘崇彻示意不必在意。但是他心中,却是隐隐有一股激动。
因为白藤江这个地名,对于后世熟知历史的人来说,太有名了。历史上一共有过三次白藤江战役,都是中原王朝和越南人之间的战争。但是很不幸,三次白藤江战役都是中原国家输了。这三次,分别是南汉刘洪操的进攻,以及北宋赵光义年间和元朝初年忽必烈时期的进攻,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第三次了,钱惟昱前世读历史书时,最初读到的,也就是第三次白藤江之战。
没办法,因为蒙古帝国的血腥征服史虽然残暴,却始终是史家研究的重要课题,吸引目光无数,蒙古人在建立欧亚大帝国的过程中,总共输过三次,因此这三次战争也就载入史册,赫赫有名了。那三次改变世界的战役,第一次是在耶路撒冷,两万蒙古铁骑被一万三千马穆鲁克骑兵全歼,挽救了阿拉伯文明;第二次是在日本海,神风救了日本文明;第三次便是白藤江之战,渡海南征的蒙古军在白藤江被越南人全灭。
当然了,在蒙元蛮夷和越南猴子对咬的过程中,或许人们对于越南人的同情还要多一些——毕竟相对蒙古人,越南人好歹还是更认同一些汉文明的。陆秀夫投海自尽之后,坚持抵抗的陈宜中就是逃到了越南,试图借越南兵继续抗元复宋,只可惜陈宜中力有未逮,最后坚持到70多岁,老死在越南。忽必烈的元军与越南人在白藤江大战时,据说陈宜中还为越南人参赞军机、谋划策略过。
既然知道了绿水湾和白藤江的地名,钱惟昱自然知道要扬长避短。他心中甚至有些感慨:要是历史上,赵光义准备对越南丁朝动手的时候,有潘崇彻这些当年南汉讨伐越南战争的亲历者从旁指点的话,说不定中国人就不会输那第二次白藤江战役了吧?历史上赵光义没能善用的资源,今天便由他钱惟昱好好利用了。
“全军航向不变,不要受敌舰干扰,直奔华闾州而去即可——我军战船庞大,最善远海航行,还怕多走两百里海路么?又不是北朝的短腿海船。若是吴昌文的水军敢追出绿水湾挑衅,再歼灭之不迟。”
吴越舰队没有理会吴朝水师的引诱挑衅,继续施施然向着南面的深水海域驶去。身负诱敌任务的吴朝水师百般撩拨无果,只得追出绿水湾周边的浅水岛链。
钱惟昱留出卢绛的战船断后。吴朝水师的平底浅水内河战船,追出绿水湾不过二十里,立刻便被深水海区的浪涌和回风搞得颠簸不堪、作势欲退。只可惜,这些不知名的吴朝水师将校们,完全不了解吴越海船在深海的航速和适航性;卢绛率领着凌波都数十艘大船,一个漂亮的弧线内切,以吴朝水师将士们不可思议地速度,抄了他们的后路。
箭如雨下,艨艟横截,挠钩弩炮,跳帮砍杀。五十艘吴朝水师战船,在一个时辰内尽数覆灭,被杀者三千余人。
事后,钱惟昱才知道,吴朝水师都指挥使、吴昌文的堂弟、十二使君之一的吴昌炽,便在这股水师被剿灭的过程中,一并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