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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矿石粗磨粉碎的环节,生产效率足足提高了数十倍,几十架前期投资较大、后期维护成本几乎忽略不计的水车球磨机投入使用之后,足足可以相当于解放出至少上万头大型耕畜的畜力。
粗磨筛选后的精磨环节,相对来说可以改良的幅度不大,依然只能把葡萄干大小的精矿丢进石墨盘里,进行碾压性的研磨。不过,既然已经学会了用水力驱动,日后也可以多造一些水车,来催动大石磨——只要加上两个舵轮换向机构,把水车的垂直转动改为水平转动,即可驱动磨盘。
而且相对粗磨环节的球磨机来说,石磨的碾压性粉碎对运动速度要求并不高,因为这道工序不需要借助惯性和离心力,完全是慢功细活的硬碰硬。所以,在前一道环节中效率较低、不算太合用的大水轮式水车,正好和石磨搭配。而和球磨机绝配的挡板式翻车,到了这里反而没有用武之地了。
这些物理学的常识,后世一个中学生身,只要临其境鼓捣几天就能想明白。但是如今这个时代,匠人们却没有那么多总结经验、归纳其中科学道理的聪慧,只能是看着钱惟昱在那里指导,拨一拨动一动,先死记硬背把该如何施为记下来,将来再慢慢消化。
反复冲刷筛选之后,最后终于到了把银矿粉进行化学提炼的阶段了——也就是新式灰吹法的精髓。
……
银山奉行吴立带着几个炼银匠人,光着膀子,满头油汗地站在一处几乎如同砖窑一样燥热的屋子里。说是屋子,也有些寒酸,因为这处所在一边深挖到山体里面,依山而立,只有两面有墙,为了通风透气,还有一边空了出来。
一座和瓷窑一样的小炉室,里面放着一辆用黑陶石板铺底的小推车。说是车,只不过是在下面垫了一些圆滚滚的石磙,便于推拉而已——因为铁质的车轮,在窑内很快会变得软化变形。
推车上,一刻钟之前刚刚码放了几十石的细碎精矿粉,还有大约占到矿粉八分之一体积的石灰石碎粉,按照殿下在《灰吹法》上记载的那般,混合均匀了才送进炉膛煅烧。
拉风箱的活计,如今还是靠烧窑的匠人靠蹬踏鼓风器的踏板来实施。这几日被殿下多次使用水力节约人力畜力的种种妙法启发到了的吴为,也恨不得马上想出一个法子,把踏风箱的活儿也交给天然的机械力。这几日他就像有些走火入魔一样,似乎殿下开启了一扇闪光之门,门后有各种各样的秘法,可以把原本要人力手动的简单重复动作,都用风吹水流完成……
换了三个踏风箱的壮汉,烧了约摸一刻半钟,吴为看看和书上说的时间差不多了,便先熄了火,拿出几块火浣布做的垫子,等一会儿开了窑门,便让力士把拜访银矿的推车拉出来。
经过一番煅烧,银矿的体积已经比原先不加石灰石碎粉时候还小了约摸两成的样子。随后把煅烧产物泼进水池里降温洗刷,许多煅烧后的固体残渣居然可以溶于水中,撇去浮渣再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只有入炉之前三分之二的分量了。
工匠不懂化学,自然不知道这种法子去除掉的是矿石当中的砷化物和硫化物——银虽然惰性,但是依然可以和某些化学元素反应的,正如通俗认为的“银遇毒变黑”的常识,其实从化学的角度来解释,就是银和砒霜中微量的硫化合,形成了黑色的硫化银。用石灰石煅烧的办法,正是让这两类元素化合物被彻底除去,提高了后续加铅重熔时的银矿品位。
这一条,是后世现代炼银工艺当中的一道小窍门,历史上便是战国时代大内义隆引入灰吹法时,也不曾用过的。如今这个时代,也只有心思灵巧、懂得活用基础化学知识的钱惟昱可以利用了,也算是独门不传之秘。
重新干燥、冷却,随后换一个小一些、铁质的熔炉,把粗铅锭先放入炉膛,待铅锭煅烧熔融后,再把精银矿投入其中——这道工序因为涉及到在加热到一半的时候再中途投料,所以不能用瓷窑之类封闭加热的措施。
银、铅均开始熔融混合之后,需要不停地以铁铲搅拌,撇去最后的石头浮渣——铁的熔点比银和铅要高那么四百多度,所以即使在银的熔融物当中用铁铲搅拌,铁铲也不会软化。
同时石头的熔点又会比金属高的多,在铅银尽数融化之后,比重比重金属轻得多的石头,就会彻底浮上来,这时候打开熔炉下面的小口,银铅溶液就会全部流出,持续煅烧到所有金属熔液流干漓净之后,得到的就是只含有银和铅的合金。
最后的合金,尺寸分量只有一开始煅烧时候的十分之一左右,这时再把承接熔融合金的器皿用更高温的手段加热、让炉温比一开始熔融时再提升700度——这时候,温度已经达到了比铁的熔点都高200度的程度,因此二次加热的器皿绝对不能再用铁制——这时候,铅的沸点就达到了,银铅合金当中的铅开始沸腾,尽数化作云蒸霞蔚一般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蒸汽。
如果真有见过灰吹法炼银的人,到了这时候,一定会观察到一种类似于见到日漫上白银圣斗士小宇宙爆发特效的奇景,如烟似雾的蒸汽,时而晦暗时而闪耀,实在蔚为壮观。这副奇景消退之后,也就说明炉温已经让所有的铅沸腾掉了,剩下的,便是纯度极高的纯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