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周娥皇捏着蒋洁茹的柔荑,一边由她自己的心腹侍女掺着,缓缓下了马车,回首说道:“姐姐也没妹妹想地那般不曾出过远门。约摸十年之前,嘉敏还未出世,姐姐大概也还只有如今嘉敏这般年纪。那时家父被宋齐丘攻讦构陷,由枢密使降为镇南军节度,姐姐也曾随家父去赴任。江州、洪州等处也都曾去得。那几趟,哪一遭不得从这采石矶直至池州地界过。”
“如此说来,倒是奴奴小觑了姐姐,幸好姐姐宽宏大量,不曾与奴奴计较。”蒋洁茹陪着小意儿,一吐小香舌,故作娇嗔地对周娥皇略略撒娇了一下。
周娥皇虽然心气高,但是毕竟不是善妒,属于那种吃软不吃硬的。旁的出色女子这般对她软语温言、伏低做小,也颇让她有了一股女中豪侠之气被激发出来,当下大包大揽地搂着蒋洁茹说道:
“妹妹,在姐姐面前,以后可不得再自称‘奴奴’了,你我便是姐妹相称即可。姐姐还常常感慨嘉敏虽然聪慧灵窍不亚于姐姐,可是毕竟年岁还小,不解少女心事,有些体己话儿也不得人说。如今有妹妹这般年岁的,又一般知书达理,见识明断,可不是老天爷要咱们姐妹相识么。”
蒋洁茹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算是过了最重要的一关。毕竟她可不是钱惟昱那般的穿越人士,也不可能知道历史上的周娥皇,对于陪着小性儿对她谦卑有礼的李煜宠嫔黄宝仪也是非常容让的。蒋洁茹对周娥皇的认识,一方面是靠着钱惟昱平素一鳞半爪的描述,另外就是靠着这几日的悉心观察了,她也观察到了周娥皇的冷傲,所以决定赌一把,该给的面子也都给了,果然让周娥皇对她彻底失去了芥蒂。
两人手拉着手进了宿屋,洗漱用膳之后便已经将近亥时了,这便准备歇息。可是就在此时,守在院外的周家侍卫仆从似乎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随后又短促地平复下来,让差不多准备宽衣的周娥皇有些诧异。
她们住的,是采石矶渡头最高档的一家客栈,而且是包下了整个院落的,倒也不虞有闲杂人出没。周娥皇便扶着蒋洁茹撑起身子,想要出去看看出了什么状况,蒋洁茹本想代劳,劝说周娥皇还在病中不宜操劳,却突然听闻一个少女的声音破空而来。那声音尖细而轻微,只是在那里喊着“姐姐,姐姐,带妹子一并去龙虎山吧。”
“是嘉敏!”周娥皇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惊骇得再也坐不住,立刻匆匆跑下楼去,心虚气喘地四处张望,便见到了一个可爱无敌、身段纤柔玲珑的小萝莉、摆脱了周家那些护院侍女,向着自己冲过来——这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周嘉敏,还能是谁。
“周二小姐怎么也来了?太傅难道便不会担心么?”蒋洁茹这一次的反应还没有周娥皇快,在周娥皇已经搂住嘉敏之后,这才匆匆赶到一旁,出言劝慰。
“姐姐今早出府的时候,人家便记了姐姐的马车,又知道姐姐一行的路线,便让翠儿姐姐雇了一辆车一并跟来了——姐姐,妹子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眼看着这北兵打来了,妹子虽然该留在爹娘身边尽孝,可是姐姐便忍心把妹子一个人留在金陵城么。”
“翠儿你这死丫头,回去看不让老爷执行家法把你给杖毙了!怎敢带着二小姐如此这般涉险?如今天下不太平,你们两个女子不带护卫私自出城,要是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周娥皇出声痛骂了一顿那个名叫翠儿的婢女,一边又搂着周嘉敏扑簌垂泪,似乎还在为妹妹的疯狂举动担惊受怕。
“婢子不敢!”那个唤作翠儿的婢女立刻跪下给周娥皇磕了头,求饶道,“实在是二小姐听说大小姐走了,万分不舍,今日两顿饭都不曾吃。死缠着婢子说,她生下来便与大小姐作了一处,十年来不曾分离,如今大小姐远去异国,不知此生何时才能相见。若是不带着她来寻大小姐一并,她便绝食饿死在家。婢子怕二小姐出事,这才不得不冒险如此,还请大小姐责罚。”
周娥皇听了这番言语,还能有什么说的?所幸妹妹并不曾真个有事,这便让人暂且把翠儿压下,又吩咐了个随从,赶回金陵城报信,好教父母知道妹妹去向,免得急坏了周宗夫妇。
另一头,蒋洁茹听说周嘉敏今日为了得以出门居然靠闹绝食的手段,便带着周嘉敏上楼去,重新整治了一番席面,给嘉敏慢慢充饥。周娥皇料理了报信的事情之后,也回房探视妹妹情况不提。
吃饱喝足,放下碗筷,漱茶净手之后,周嘉敏又腻到姐姐怀里一阵痴缠:“姐姐,妹子不比你见多识广,还去过江州、洪州。妹子生来,长到十岁,便不曾离得金陵城三十里。此番去龙虎山,有着姐姐姐夫关照,还能有什么意外?正好也遂了妹子出门游历的心愿呢。”
“看姐姐不烂了你这小蹄子的嘴,满嘴尽是胡吣些甚么!谁是你姐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