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一棵大树上,一鹰傲然站立树梢,俯瞰全山。它肩头上的一嫩绿小鸟嘀咕嘀咕个不停。
瞧你那主子,一见到我家主子就发花痴,还自言自语呢!
某鹰侧头,眼里是赤裸裸的鄙视:你不也一样?
清晨凉风微微,窗口桂花纷纷飘落,丝丝香味混着山上清凉草香,甜美诱人。浅绿色衣摆优雅轻扬,一人走进屋来,手里捧着一碗香粥。
看着床上仍睡得香甜的女子,墨玉般的黑眸幽光点点。放下粥,轻轻靠坐在床边,伸出手抚上女子光洁饱满的额头——体温正常。又搭上她的雪白藕臂——脉搏也正常。
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可人儿,游弋嘴角翘起,笑容轻展。
昨晚他抱着她,从乱七八糟的“四辉堂”走了出来,立刻喂她吃下退烧药丸。本打算立刻下山找地方为她诊治,谁知冷独秀匆匆赶来,带他们来到这处干净的庭院住下。
那时已过三更,夜黑难赶路,又怕她受颠簸耽误病情,游弋便点头同意。
小心翼翼,为她重新敷药,处理发炎的伤口。动作轻柔地包扎完毕,她的高烧也慢慢退了下来。
这时,冷独秀又匆匆跑来,说大当家的性命堪忧,二当家施救无效,情况很不乐观。
说完竟“扑通”一声跪地,泪花闪闪地哀求:“大当家伯父视我如己出……太师叔,求你施针救救他吧!”
世人皆知“游龙天下,举世无双”的游弋庄主一手针术出神入化,除了他外公神医谷老谷主外,无人能与之媲比。但游弋处事低调,也鲜少现身武林,从不轻易为他人施针。
游弋闻言衣袖微拂,冷独秀觉得一股内力袭来,他就被拽起身来。
看向床上的云十一,见干弟弟仍昏迷不醒,又侧头看向一直在旁细心照顾的太师叔。心里晦涩难过着,没再说话。
太师叔深夜前来搭救,一向不搭理江湖事情的他,甚至为干弟弟当众切下四当家的手,又亲自抱他下山。干弟弟和他关系如此亲密,却因为四当家受伤昏迷,太师叔能不与“沧海帮”计较已经算是格外开恩,怎敢再强求太师叔救人?
正想转身离去,这时游弋温润的声音响起:“前方带路。”
冷独秀回头——喜出望外——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落地。有太师叔帮忙,大当家伯父肯定能化险为夷!
游弋低头,轻轻帮床上的人掖好被角,又小心地避开她手上的伤口。
冷独秀诧异地看着,脱口说:“现在的天气还很闷热,不用捂被子吧!”虽然已是入秋,好些人都还穿着短衣,他晚上根本就不盖被子。见太师叔把干弟弟包得严严实实,他忍不住嘀咕没必要。
游弋起身,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她睡觉怕冷。”
冷独秀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哦——”!
“嗯——”又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某人,又看了看走出去的清俊背影,满脸狐疑:太师叔是怎么知道的……
大当家任天聪怒气如火山般爆发,引发气血不畅,心脉严重受阻。二当家吴德林尽管医术过人,极力抢救,却一直苦无对策,效果甚微。
直到冷独秀请来了游弋,众人喜出望外,惊呼:“有救了!”
游弋没说话,轻挥手掌,无数细如牛毛的针顷刻布满任天聪全身。
周围的人口瞪目呆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精妙针灸术!还没回神时,床上晕迷的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嗯——哼——”迷糊开口。
他们直接从惊叹转为惊喜——真神啊!
休息片刻后,游弋又重新施针,直到任天聪气血通畅,呼吸脉络正常。
“服用上品云芝半个月,一日两次,方可痊愈。”游弋缓缓起身,对着旁边的吴德林二当家说道。吴德林连忙点头称是,感激不已地送了出来。
经过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大亮。游弋回到庭院,吩咐瑞木去准备清粥,自己则稍稍闭眼休息。当米粥的清香传来,他便起身取过来。
身边的人气息突然微变——她醒了!长长翘起的好看睫毛扇了扇,粉色樱红的薄唇嘟起,在睁开模糊眼睛时,喃喃说着:“好香哦……我要吃……”
空荡荡的肚子让鼻子对食物有着绝对的敏感,直觉是粥的清甜香味——似乎看见热气腾腾的香粥……
一阵清朗悦耳的笑声在身旁响起,如水击玉,格外明润。
云十一激灵反应撑起身子,“啊!游弋!”他怎么在这里?!
对了!昨晚嘀咕说他来了……后来她从树上摔下来——好像他接住了自己——后来她就没了感觉——直到现在。
“啊!好痛!”一时激动忘了受伤的两只“蹄子”。她赶紧伸回,放在胸前不住地甩着,呼呼地喘着气,试图缓解伤痛。
游弋看着她那可爱的“小狗”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胸口一震一震,笑容炫目点点。
云十一斜眼瞪了瞪他,连忙给双手吹气——
咦!她一吹,手上迅速传来一阵冰凉感觉,疼痛也顿时少了许多。
她仔细一看——双手都重新包扎好,是一直遮脸的雪白丝帕——竟有另一条!
昨天情急之下用丝帕缠绕好一只手,又用撕下的衣摆包好另一只。不过当时双手疼痛不已,加上动作笨拙,只能包得“粽子“两个。
她疑惑地盯着另一条丝帕,脱口道:“还有一条?”语气肯定,带着略略惊讶。
这手帕触感轻柔,清凉丝滑,易漂易洗又易干,甚至还有清冽淡香,舒服好闻。
游弋见她盯着另一条丝帕看,墨玉般的眼睛幽光闪闪,另有所指地说:“嗯,还有另一条。”
没忘记见面时向他多要几条的想法,云十一嘿嘿地笑着:“还有吗?再多来几条!”
这手帕实在好用,越用越贴心。纸巾社会已经远去,她也适应了这个手帕时代。洗手擦手,洗脸擦脸,过水即干,遇水即净。触感质地一流,上得了脸面,遮得了美容……
如今这正主来了,她得趁机赶紧要多几条——明其名曰:为以后的美好生活做打算!
游弋斜了她一眼,有些无奈道:“这是雪山冰蚕丝做的,天下只此一对。它们能缓解伤口痛楚,促使肌肤更快长好如初,甚至能比之前更光滑好看。”
云十一瞪着圆滴滴的大眼睛:“只有这两条!没了?这雪山冰蚕丝很少吗?”
游弋见她满脸失望,眼神哀怨,忍不住开口解释:“雪山冰蚕十分稀少难养。每天只能用天山融水润之养之,过多则死,过少亦死。得养五年方能开始吐丝,丝细微而纤弱,遇风即散,遇水即化。
需要功力极高深之人用内力吸敛合并,集百条而成一线,再和另一内力高深者合力编制,需心意相通,内力牵引。耗内力不说,耗时至少三年才能织成这么一小块。
这两条是前朝定居天山的远睿王和他挚爱妻子合力织成的,除去养蚕的时间不提,时经十年方织得这两条。”
云十一小嘴微张,眼干瞪——这每天被她甩来晃去,洗来又擦去的丝帕,该是在怎样凑巧的天时地利人和下织成的?这成功几率堪比古人登月球的成功几率啊!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两条包在她手上的东东该是得多么珍贵啊……
脑海突然想起她第一次从游弋手里接过来的随意,还有直接擦肥腻腻嘴巴和双手的自然……
抬头无语望天——应该会遭天谴吧……呜呜……
某人突然又一激灵,回头问:“天下只此两条……肯定很珍贵吧?”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似乎有跳出心口的冲动。
游弋微微点头,声音如玉:“无价之宝。”这是不争的事实。天下冰蚕何其少,养之何其难,吐丝成线何其累,内力编制何其艰。
“……你送我的……是真的?”某人竟激动得结巴起来。脑海里拼命地狂喊:“我终于发财了!我终于能不劳而获啦!噢耶……”
游弋挑眉,仍如实回答:“当然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我怎么会从小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某人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一般,说:“不是啦!你送的这条,真的送我了?!”
游弋微微一愣,肯定地点头,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墨玉般的黑眸只倒影着她——唯一的她。
云十一突然又头晕目眩:她竟拥有如此珍稀的宝贝!身子一倾,靠近床边的人,把自己雪白的小脸往前一凑,催促道:“游弋,快!快掐我一下!快!”
游弋终于反应过来——有些啼笑皆非。
这可爱的家伙……
笑意满眼,伸出白皙好看的大手,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白脸颊,如剥壳后的蛋白一般嫩滑——捏!
扑通!
某人直接倒在床上,嘴里喃喃有词:“果然是做梦……哎!好大的馅饼,砸中的却是梦中人啊……”
身边的人又低低笑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声音清脆悦耳。手指来回轻轻摩挲,似乎极想念刚才的柔滑娇嫩触感——手由心动,再次凑了过去——掐!
“啊!痛!”某人直直瞪着他,眼睛里隐约有泪花闪动。
心如针刺,游弋来不及体会这从没有过的心痛感觉,慌忙中赶紧松手——红红的一大块!他眼里满是懊悔,着急地捧住那雪白的脸颊,动作轻柔来回揉着。恨不得马上让它恢复原来的嫩白。
“呵呵呵呵……”某人乐颠颠地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痛就不是做梦!这是真的!真的——啊!我终于要发财了……”
游弋盯着她可爱的财迷模样,宠溺轻笑。
她能吃一文钱的包子,甚至风餐露宿,却愿意为买一本绝版的书籍而出大价钱,也愿意慷慨解囊大方馈赠陌生路人。
为自己本来就拥有的东西竟能高兴成这样……
她总是这么让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