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笑了:“我还能怎样呢?我自然会留在这京师,留在灵济宫里,留在皇上眼前儿。唯有这般,皇上才能安心。”
煮雪深深垂下头去:“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得开?”
“什么时候?”兰芽摇头一笑:“除非皇上驾崩之后。”
煮雪咬牙:“那还要多少年?!你就不能自己跑了?”
兰芽静静凝望煮雪:“我若跑了,皇上又如何肯放得过大人?又如何肯放得过大家?唯有将我攥在掌心,才能叫皇上安心。”
她轻叹一声,遥望窗外,北方天际:“建文一脉,三代颠沛流离,在自己的疆土上却无家可归。这样的日子,够了,我不会再叫它重演。“
“可是代价却是你!你难道要一生都要坐在这没有尽头的牢狱里?”
兰芽却淡然一笑:“值得。”
煮雪忍不住,将月月塞给兰芽,扭头奔进卧房去大哭了一场。
听着那呜咽的哭声,月月悄然抬眸望着兰芽,怯生生地问:“姨娘她怎么了?姨娘是哪儿疼吗?”
兰芽
将月月搂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法顶:“月月啊,你记住,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哭泣都是因为疼,也不是所有的疼都要哭出来。有的疼啊,你只能悄悄地都埋在自己心底,永远不能让敌人看见。越是疼得狠了,却偏偏不能掉眼泪,只能笑。”
月月太小,这样的话她必定听不明白,所以兰芽这话实则都是在说给自己听。却没想到,那小小的月月却在兰芽怀里扬起小小的俏脸:“是,月月记住了。”
歇了个下晌,用过晚饭,煮雪这才平复下来,跟兰芽絮絮说着这一年来宫里的事儿。
头一宗自然就是皇上忽然改了性情,开始大宠六宫,后宫中许多嫔妃得了玉露,传出了喜讯。
头一遭儿的恩惠就在僖嫔邵氏头上,她这一个月内就将临盆。到时候若是个公主还好,若是个皇子……那就又是一场不敢预估的宫内混战。
更何况,即将出世的皇嗣又不止僖嫔一个的孩子啊。
兰芽听得也是忍不住挑眉。
皇上心,海底针,太难猜。
反过来便更加觉得皇上对于吉祥母子的态度更值得玩味。
兰芽便问:“月月是怎么去的冷宫?你怎么也不拦着些?”
煮雪便也叹气:“冷宫的干系,你早嘱咐过我,我心下自然也是百般的小心。若依着我自己的意思,月月自然是怎么也逛不到冷宫去的。只是我也没想到皇上是当真那么喜欢月月,月月在宫里简直是皇上的膝上宝,皇上宠爱得宛若己出。”
“皇上的这份儿心意,下头的人自然也都看得明白。于是每次我带月月去乾清宫,都轮不到我自己再带着月月,御前那帮子人都抢着哄月月玩儿。大包子尤其如此,每次去都趴地上心甘情愿给月月当马骑,月月便格外喜欢大包子……”
说到这儿,煮雪有些哽咽了。兰芽便也明白,月月格外喜欢“骑马”的缘故,何尝不是孩子在冥冥之中还记着自己从草原逃生而来,一路都是在马上呢?
兰芽便也叹了口气,“皇上也不拦着?包良终究是御前的人。”
“皇上非但不拦着,反倒还说月月与他有缘,说他小时候也是喜欢这么玩儿,那时候都是身边儿几个耿耿忠心的老人儿才这么驮着他,整夜整夜地满地爬……”
兰芽微微皱眉,想起公孙寒。想起“寒”这个御赐的名字的由来。
只是即便是那样的老人儿,皇上还是该整治就给整治了。
所以说这世上最重是君恩,最薄的亦是君恩。顺王者生,逆王者死无葬身之地。
曾经的恩宠都换不来善始善终,从前的公孙寒如此;现如今的大人也是这样。于是决不能坐以待毙,必定要提前绸缪,否则悔之晚矣。
煮雪继续道:“那天皇上要问我的话,就叫大包子陪着月月出去玩儿。皇上的话问了许久,大包子和月月就也出去了许久。等我终于回完了皇上的话,出去寻大包子和月月,才听得段厚低低对我说,叫我赶紧去冷宫吧,此时说不定撵上去也还是晚了。”
煮雪现在说到这件事儿还在懊悔:“是我对不起你,也是我对包良没防备住。”
兰芽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怪你。也未必怪包良。这个主意倒不像包良自己想的,八成是吉祥的主意,大包子执行罢了。”
兰芽说着却随即还是摇了摇头:“实则就算是吉祥的主意,也不打紧,以她现在的情势也翻腾不起什么波浪来。我倒更担心是皇上自己的主意。不然他拉着你问那么长时间的话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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