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罢,司夜染长长吸一口气,下一瞬已是双泪滑落。
将那字条凑在鼻息,狠狠地闻,仿佛还能闻到她手上留下的香气和温度。
她心已定,他明白。
兰芽一路南归,只有虎子一人护送。
到了京师北门外,兰芽便叫虎子回转。
虎子有些红了眼睛:“你这么快就撵我?好歹,你也该让我随你一同进京,看清楚了朝廷情势。”
兰芽轻笑:“爱兰珠一个人照顾着狼月呢,你不回去,又怎么能叫我
放心进京?”
况且辽东随时都可能用兵,袁家十万子弟兵只有他在才调动得动。
虎子也只好点头:“可是你好歹告诉我,你回京之后都打算做什么,我也好心里有底。”他说着蹙了蹙眉,却也还是直言相告:“如我回去撞上大人,他问起,我也有话可回。”
兰芽垂首悄然叹息。虎子此时与司夜染之间,她终于可以尽然放下心来。
这般想来,心下顿时一松,便抬眸微笑:“回京两大案:为你袁家昭雪,还有我岳家。”
虎子便一眯眼:“我袁家倒还罢了,可是你岳家,你又该如何昭雪?难道你要——杀了司夜染不成?!”
兰芽静静抬眸:“我早告诉过你,这几年我所作所为都为一幅《美人图》。如今图景画就,可以做事了。该算的恩怨,早晚躲不过。”
虎子的手便忍不住颤抖:“莫非你为他生下了孩子,已算为他家留下了血脉,所以你便可以取了他的性命了?”
兰芽淡然抬首:“该死的死,该生的生。”
虎子大惊失色,紧紧攥着兰芽的手:“你这样说,你又让我该如何放心地走?”
兰芽展颜,宁静微笑:“虎子,当年咱们在京师南门外初见。那时候咱们还都是孩子,一见面就闹意气,一会儿哭了一会儿笑。而今,咱们得在北门分手……现在咱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咱们都是成了亲、当了爹娘的大人呢。”
“还记着你当年一路忍辱负重来到京师的目的么?你是为了你袁家沉冤得雪。而我,独自挣扎着一个人活下来,也是为了我爹娘家人不能死不瞑目。”
“而今咱们都长大了,终于有了报仇的能力,终于得到了长大之后的机会。那就不能再放手。”
虎子忍不住心焦得红了眼圈儿:“我袁家的仇倒也好报,我现下只担心你和司夜染!你们俩,难道终究要一场相杀?”
兰芽扬眉而笑:“虎子,你看得明白,这世上的人也都看得明白,皇上更看得明白——这世上唯有我才能杀得了司夜染;也只有是我动手,他才会不做半点反抗,是不是?”
“兰伢子!”虎子又惊又痛,已是落下泪来:“你当真决定要这么做?”
兰芽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虎子,在我的《美人图》里,你只需回归袁家身份,手握重兵镇守辽东。那便对我是最大的保护,最大的安全。你可明白?”
虎子深吸口气,抹干眼睛:“我懂了,你是叫我去做好我该做好的事,至于大局,你自由沟壑在心。”
兰芽莞尔一笑:“我没说你笨。”
他咬了咬牙:“嗯哼,你只一直说我虎。”
目送虎子飞奔而去,兰芽转身便命车夫径直进城。
安坐车内,她面上平静,目光如水淡然。
是时候了。
回到灵济宫,远远地便瞧见灵济宫门口,红灯亮起。
初礼带着一众宫人,肃立在门口相迎。
远远见了马车,初礼便当先拎袍子小跑上来,跪倒在车辕之下。
兰芽眯眼望着那红灯里跑来的锦袍少年,想起当年也是类似这样一幅场景,她却当着众人的面在宫门前鞭打了他。
彼时初礼在灵济宫也是一人之下,便是藏花对他都客气,却被她使了小性儿给打了。从前她敢那样儿,也无非是知道司夜染就在旁边,别看那人一脸的清冷,却实则纵容着她为所欲为。初礼便也因着他在身畔,不敢有半点的反抗,只能乖顺地承受了下来。
此时想来,从前种种,竟似隔世。
从此这灵济宫的主人,不再是大人,只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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