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藏花回来,笙歌漫舞之间,冲兰芽微微一点头。兰芽便放心下去,专心陪着王妃说话。而襁褓中的三个孩子,虽然还都只是百天儿,不懂什么,可是眼睛却已经好使了,能看得见彼此,三个人六只小手便都抓握到一起去。
说来也是有趣,固伦因是女孩子,便被搁在当中。那小元子可能出生至今也还没见过其他小孩儿,便好奇地一径盯着固伦,小手便抓住固伦的手,狭长的眼睛瞪得溜圆。
可是狼月因跟固伦是双生,出世以来便总是下意识地拥抱在一起,于是狼月便不干了,小手小脚踢蹬着,仿佛想将小元子给踢开,别影响他继续跟妹妹抱在一起。
三个小娃儿的模样,逗得几个看顾的尚宫和宫女笑得合不拢嘴。只是藏花这个奶妈太吓人,人家瞟他一眼想跟他说话,他一个冷眼就给瞪回去,倒叫人家都不敢与他说话了。
这时候膳房来送百子汤,是仁粹大妃赐下的,给在场所有的小娃儿饮用。
元子喝之前,先有哺育尚宫亲自品尝。兰芽悄然瞟着那尚宫,分明见那老妇只是将汤勺微微凑在唇边,根本就未曾当真饮下。
心中有数,兰芽便也大方地喂给固伦和狼月喝。那百子汤都是各色米豆熬煮而成,有自然的清甜,小家伙们都喝得香甜。兰芽便也起身向仁粹大妃谢恩;在场的其他命妇也都随之起身。
一番客套,殿内殿外衣袂翻转,却在众人之间,忽然发出一声低低惊呼。
本是喜事,可是大殿当中却见尾席一个命妇依旧坐在席上,未曾起身。
仁粹大妃蹙眉,问身边尚宫:“那边坐着的,是谁呀?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老尚宫扬头看了一眼,也不由得皱眉:“回大妃妈妈,是——淑仪尹氏。”
“哦?”仁粹大妃便不由得眯了眯眼。
因尹昌年出自坡平尹氏,与贞熹大王大妃相同本贯;而仁粹大妃则是清州韩氏,于是仁粹大妃心下有些不快,以为是这个尹淑仪仗着贞熹大王大妃多年垂帘听政,所以不将她这个大妃放在眼里。
仁粹大妃便冷冷道:“叱责。”
老尚宫便奉命而去,到了尹昌年席上,叱责“淑仪尹氏不行宫规,于大宴之上失仪,着回殿后闭门思过三月。”
尹昌年捂着肚子,哀哀解释:“尚宫妈妈,本阁冤枉……还请您代为向大妃妈妈解释。不是本阁不懂礼仪,而是,而是本阁刚刚饮用了百子汤,便觉肚中痛若刀绞,实在是,实在是难以起身……”
老尚宫扬声一笑:“淑仪这说的是哪里话来?难道是想说大妃妈妈赐下的百子汤有毒,才叫淑仪你肚子疼得起不来了吗?!”
尹昌年这才猛然醒悟失言,连忙解释:“不敢,本阁不敢有那个意思!”
老尚宫哼了一声:“慢说这殿上殿下多少命妇也都饮用了百子汤,并无半点异样;就连那些刚刚百日的小孩子饮下,也并无任何症状。怎么难道淑仪的胃肠竟然还比不过那些百日的小孩子们么?”
“这样的身子,还是好好静养吧,着实不易劳累。淑仪歇息,妾身告退。”
老尚宫回大妃身边复命,尹昌年便跌坐在地。
肚子还在疼,可是心却比肚子更腰疼!
她进宫的时候年岁小,刚刚十二岁,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三年,到十五岁上了,能侍寝了。本来就在今年的,等忙过了元子的百日,王上就该正式临幸她了。可是大妃却让她禁足,而刚刚那老尚宫更是嘱咐她静养,说她不宜劳累!
那岂不是说,她盼望了三年的得宠,又要成为一场空梦?
她转头咬牙盯住韩尚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尚宫也惊得不知所措。
原本安排的是给元子和兰夫人孩子的百子汤里下毒。
一来王妃与仁粹大妃之间婆媳不和,百子汤又是仁粹大妃赐下,纵出了事,众人也只会想是仁粹大妃的缘故,不会想到尹昌年身上;
二来只要兰夫人的孩子也跟着一起中了毒,那么大明朝廷便会听闻。王上在母亲与妻子之间只能选一个,王上若替说仁粹大妃是无辜的,便只能承认是王妃自己下毒以嫁祸给大妃。这样一来,若大明朝廷垂问,王上便也不能继续护着王妃,废妃便是必定之事!
他们甚至为此还早就买通了为元子试饮食的保育尚宫……
本来多么周全的一个计划,怎么反倒变成了她自己喝下百子汤,痛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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