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在迷乱中回想起,曾经那帮女真小子冤枉他时,就说半夜听见他在格格的炕上,将炕桌给撞出这个动静来的。
原来,他们说的,还真有道理;原来,这样的撞击的时候,还真的是会发出这样的动静。
那呼呼的风啊,那吱吱呀呀,竟然不知刮了多久,响了多久。
他只知道,那一片温软里,他一点一点地被溺入,最终没顶,仿佛已经溺死在了里头。
翌日拜堂,一早起来所有人便也都发现了爱兰珠跟昨日都不一样了。满面娇羞,眼若秋水,顾盼生姿。
反倒是虎
子……目光有一点呆滞,身子有一些疲惫。且目光不敢对上爱兰珠,有时候不经意撞上,便逃也似的避开。
双宝便忍不住问兰芽:“公子,这对新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兰芽终究是过来人,又是最了解虎子不过的,便瞧着瞧着忍不住乐:“……嗯,我想,是好事儿。”
双宝却也没放下警惕,又跟兰芽嘀咕:“倒是爱兰珠格格身边儿那个塔娜不见了呢?她该不会……”
兰芽竖起手指来,嘘了一声:“你没瞧见,赵玄也不见了么?”
双宝一愣:“难道说……?”
兰芽悄然叹息,点了点头。
天擦黑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除了女真各部高高兴兴的首领们。
孟特穆和董山说了,最迟拜堂的时候会到。这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兰芽最后进内堂,再帮爱兰珠亲手补了补妆。
爱兰珠的嫁衣,都是兰芽亲自给设计的,挺着大肚子给画了花样儿,交给双宝去找城里最好的裁缝按样儿给做的。
身上的衣裳大红洒金,倒还罢了;最费心意的是爱兰珠头冠上垂下的喜帕。
寻常的喜帕,不过丝绸做就,讲究些的人家就多做些绣活也就是了;可是兰芽却给改了,没用真正的帕子,而用了数十根的金线,缕了小小的金叶子垂下来,遮住新娘娇羞容颜。
只因爱兰珠是黄金之女啊,兰芽便将自己的心意一片一片都坠在这些工艺精湛的小小金叶子里。她希望爱兰珠能透过这些金叶子,看见自己的辉煌灿烂的未来,看见那个虽然还一脸的迷糊,却终究还是来到她面前,还是会牵起她的手的那个虎小子。
兰芽停了笔,将左右金叶子放下,含笑点头:“放心,你今晚美丽绝伦。”
跟来的礼部官员正好充当司仪,已来提示,说时辰要到了,请新娘做好准备。
爱兰珠心下又是一紧,忍不住捉紧了兰芽的手:“我阿玛和哥哥,还是没有消息是么?公子,若今晚有变……你放心,我爱兰珠一定豁出自己这条命去,护住你无虞!”
兰芽轻笑:“我信你。只是我要你也要珍重你自己,别办傻事。今晚万事你都要听我的,别冒失自断。”
爱兰珠没听甚明白,却也点头。
吉时到,新人拜天地。
虎子牵着红绳,一路不敢看向爱兰珠,走到天地桌前,在一众女真首领和大明官员的欢呼声中,两人拜倒。
一拜天地,天地永恒在;
二拜高堂……兰芽含笑高坐,既当虎子的家主,又是爱兰珠的娘家且。
她含笑,伸手轻轻拍两人肩头;想起自己曾经也在大人与梅影拜堂那个晚上,自己要拜天地,结果到了二拜高堂时,却怎么都拜不下去——于是今晚不管她自己这样做有多托大,身子又已经有多沉坠,她都得要当完他们两个人的高堂。
两人也都明白兰芽的心意,这便拜倒下去。
就在此时,堂外忽然一片大乱。
不多时有人仗刀带人冲入:“大胆兰阉人!我建州都督尚在,何时轮到你充当我建州格格的高堂,擅决我建州格格的婚姻大事!”
喜堂之上全无防备,女真各部见了都是大惊。那衣装,分明是建州人!
那人一声唿哨:“来啊,带咱们格格回家!顺便,也请兰太监送咱们一程吧!”
话声方落,一众女真汉子撕开抚顺百姓的衣装,仗刀冲入,抓住爱兰珠和兰芽便向外去!
大明守兵这才醒过神来,那为首的女真人却是厉喝:“都放下兵器,打开城门,否则你们的兰太监将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