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最恨他这样的话,认定他这么说酒又是想将她从他身边推开,他又是想告诉她,他只喜欢岳兰芽一个人!
可是也许是此时有了孩子的缘故,隔着这个肚子,她听着这句话竟然没有从前那么刺耳锥心了。
“你说这个做什么?”她恨恨道。
司夜染便收回目光去,依旧是疏淡的:“人在遇见事的时候,尤其是好事,便很想与自己的家人分享。这是人之常情,你我都不能免俗。这般添丁进口的喜事,你我其实本该好好聊聊。”
吉祥便按住肚子,“我没什么跟你聊的!况且,我也从不认为这是喜事!”
司夜染转眸望过来,目光依旧清冷,可是嗓音已然放柔:“吉祥,放下吧。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你肚子里的却是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不值得为了故去的人,再去伤害这个崭新的性命。”
吉祥紧紧捂住肚子,说不出话来。
小家伙仿佛知道她难过,又隔着肚皮在踢蹬。她的泪便更有些控制不住,悄然滑下脸颊。
他说得其实没错,她有时候也好想跟个人说说,说说小家伙踢蹬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想说说她自己想象那个小家伙会生成什么模样……还有这几个月来的种种辛苦的甜蜜,以及对未来惆怅却又开心的憧憬。
可是她却只能死死地藏住,从来不肯与人说。
如果家人还在,她一定不会如此。
司夜染无声凝注她的眼睛:“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看见你腹中这个小生命,我很高兴。吉祥,我收回之前的话,我现在要郑重向你说一声:恭喜。”
吉祥一声哽咽,急忙伸手死死捂住了嘴。
司夜染起身,轻轻拍了拍吉祥的肩膀:“好好爱你的孩子。不论千辛万苦,也要保护他。”
说罢转身走向门口,到了门口略停,顿步回眸:“我会常来看你。”
司夜染的背影走出了院门去,吉祥才敢松开手,伏在被子上哭出声来。
司夜染出了院子,大包子急忙迎上来,颤着声儿问:“大人,吉祥她说了什么了?”
方才等待的时间里,大包子已经忧心得死过几回了。他很担心司夜染会做不利于吉祥的事。他大包子自己反正也是杀了人,死了就死了,可是吉祥……不能死啊。
司夜染凝着大包子脸上藏不住的忧心,便轻哼一声:“我会常来看她。”
难得吉祥在这宫里还有大包子这样一个朋友,肯一心维护她。也不枉她身在冷宫受苦十年。
司夜染这么一句语焉不详,大包子便愣了愣。
他是想问吉祥招供没有,司夜染说什么“会常来看她”?
可是大包子终究是大包子,脑袋一转便明白过来。
司夜染若是想将吉祥置于死地,他以后还来看什么看啊?只有司夜染想让吉祥活下来,而且是好好地活,他才能经常来看望的啊!
大包子登时欢喜得泪都流了下来,急忙用袖子一抹脸,上前低低道:“若大人担心在皇上面前无法遮掩过去,那大人只管将小的推出来。只要吉祥母子平安,小的就算舍了这条命,也心甘情愿!”
大包子这话本是肺腑之言,一腔赤诚,可是司夜染听着却凝眉站住。
宫墙夹道左右无人,司夜染便转过身来正色望他:“包良,你好歹也已是御前的人。这几个月来你平步青云,如今已是乾清宫少监之位。”
“可是你怎么还听不懂皇上的旨意啊?”
大包子便一哆嗦。
御前的人,看似平步青云,却还听不懂主子的话——那下场岂不是登得高,便跌得惨?!
大包子的汗蹭就下来了,沿着包子一样的脸颊淌了下来。
司夜染知道他这回好歹是听懂了,便叹了口气:“本官便指点你一句:皇上要的,不是内书库那件案子所谓的真相。无论是在本官看来,还是在皇上看来,那案子都不是案子。皇上叫我来查,皇上是叫我来看旁的,来查别的。你别被一叶障目,就将自己困在这个圈儿里出不来了。”
大包子登时懵了:“求大人指点迷津。”
司夜染轻叹一声:“内书库的案子,既然闹得这么大,就必须得给宫内宫外一个个交代。可是这个交代不能是吉祥,也不能是你,更不能是你们两个愚蠢地想要栽赃陷害的贵妃娘娘,你懂么?咱们需要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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