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花已经不是从前的藏花,她心下将他当成兄弟姐妹一般,于是若是从这层意思上来说,或许——或许大人私下来看他一眼,她不该过于吃味;回灵济宫后也不该跟大人问出来。
可是……就算心里已经不恨藏花了,然毕竟两人从前还有争宠的芥蒂,于是这么眼睁睁瞧见大人来的话,她心里还是不好受。她还是想跟大人问明白,大人心下难道还放不下男男之情?那她放下好了!
不甘心又不放心,她便咬住手指,偷偷侧眸去瞧——
藏花也很小心,立在门阶上还谨慎滴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含羞带怯从了那个人,被那个人一把捉住手腕,步下台阶。
门外一辆乌篷马车,也全然看不出名号。那人上车,车夫随即将帘子落下。藏花却还依依不舍,转到车窗边。那人也掀开了窗帘一角,将藏花的手捉住了,拉进窗帘里,仿佛执手殷殷细语。
藏花一副娇羞情态,微垂臻首,红唇含笑
tang,眉尾轻扬。
又盘桓了一阵,那马车终于走了。藏花立在原地目送着那马车走得没了影踪,却依旧还是立着没动。
兰芽咬住唇,垂眸盯着脚尖儿前的一块石头运气。此时她真想飞起一脚将那石头给踢飞了,最好直接飞进藏花的院子,打碎了他的窗纸才解气。可是——却又忌惮着藏花那耳朵,若是踢了便定然会被他发现,于是只能硬生生忍下来。只拿那石头当成藏花,或者还有大人,冲着它圆瞪双眼运气。
夜色已深了,前后左右都静了下来。兰芽左右望了望,黑黢黢的一盏灯都没有,她赶紧抱紧小胳膊,有些害怕。便只指望着藏花赶紧当够了望夫石,然后回他的宅门里去,她也好脱身回灵济宫去。
就当……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罢了!
孰料藏花非但没上台阶回去,反倒立在原地微微侧首,“还不出来么?”
兰芽便一激灵。果然她跟那石头较劲不对,还是弄出动静来叫他给发现了吧?只是她当真不甘心就这么出去,于是还窝在原地死扛。
藏花叹了口气:“……不瞒你说,那处墙角是这左右几条街的野狗最喜欢的地方。不论是哪条,从这儿路过的时候,一定跑上去尿上一泡。”
“啊!”兰芽一惊之下,终是自己蹦了出来。
藏花便反倒将头都转了回去,看都不看一眼:“不知兰少监大驾光临,又有何见教?”
兰芽便蹙眉:“没什么见教,只是觉着你总不回灵济宫,有点奇怪罢了。还有,你也终究还有西厂的差事,这么多日子都不去点个卯,总归也不合适。”
“哦,原来兰少监是来教训属下的了。”
皇帝给兰芽又是越级擢升,直接从奉御擢为少监,并且御口亲封为西厂次官。而藏花自己依旧不过是个监丞,比兰芽还矮着一级。从前在灵济宫里他总被“二爷二爷”地叫着,仿佛司夜染之下就是他;可是这回立了西厂,次官却成了兰芽……
兰芽便以为藏花是多少吃味了。他原本就是这么个性子,这么着倒不奇怪,反倒若不这么着才奇怪呢。
兰芽便摊了摊手:“你又想借题发挥找我的短处,那我这回也由得你就是。只是……二爷,我都要走了。忙过秋闱,我得替咱们朝廷出使草原呢,到时候无论灵济宫还是西厂,就都只剩下大人一个人了。你再生我的气,好歹你也不能不管大人是不是?得空了还是常回来些吧,我也好将西厂的人一个一个都交给你,将手上的案子一件一件都与你交待清楚。”
兰芽自己说得都伤感,心道:妈蛋,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听不懂么》我都说了我走了之后,大人就剩下一个人儿了……你想见他,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了!你可明白我岳兰芽能说出这番话来,有多不容易么?你还跟我这么头不抬眼不睁的,你真是太没良心了!
孰料藏花却是一声冷笑:“兰少监说这些,又与咱家何关?你特地要等到秋闱后才走,不过是为了护着秦直碧;而你主动要出使草原,为的又是那巴图蒙克!兰公子,你今晚特地巴巴地跑到我这里来,就是想告诉我,你不仅已经有了大人,你还额外有那么多人,你是来显摆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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