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宜瞧着他懂事的样子,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许是害怕母亲再一次凭空消失,等等除却在幼稚园的时间之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定宜,定宜自然不会觉得厌烦,可容锦却私下里小小抱怨了几次:“……什么时候才能两个人约会一次?”
定宜听了这话,只是抿着嘴笑,她自然知道容锦并不是真的生气,等等和他,相处的不知道多好呢。
也难怪,容锦这样的人物,想要降服一个小孩子,几乎连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不用浪费。
这样的时光,是难得的舒心而又安谧,任司曜并没有来打扰过她,他去看儿子,也不过是每周定时的一天从幼稚园把等等接走,而后再让颜回送回来。
他这般的举止,倒是让定宜对他的怒气消散了许多,但是……
再回到过去,却是绝不可能了。
秋季快要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噩耗。
当日定宜出事的消息瞒不住,传回了温家,原本身子不好的温父当时就受惊昏迷不醒了,这般躺在医院几个月,终是再熬不下去撒手走了。
定宜一路都是哭着回家的,丧事完毕之后,瘦了一大圈的温母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我想去A市一次,有点陈年旧事,想要处理一下。”
定宜不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但是父亲不在了,她作为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和母亲守在一起的,母亲愿意去A市,她当然只会高兴,原本还想在家里多逗留一段时间,可不知怎么的,母亲执意早早的走,容锦就亲自来接了她们。
温母细细打量了容锦一番之后,私底下就和定宜说了一句:“荣先生是个靠得住的,你这次的眼光,不错。”
母亲的反应,和上一次任司曜来家里时的截然相反,定宜不由得有些吃惊,却打趣了一句:“您这次不说齐大非偶了?”
温母抿了抿唇摇头,叹息着抚了抚定宜的鬓发:“你还小,你不知道,总归到最后,还是看那个男人自己的……”
就譬如她自己的当年。
</p
温母心底又沉沉叹了一声,她偏居这样的小县城,早已忘却曾经的陈年往事,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当年她全部的幸福折在那个女人手中,如今她的女儿,却又走了她的老路。
温母忍不住的想,当年她那样忍让,是不是真的错了?
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知道,包括相伴一生的丈夫,包括唯一的女儿。
在第一次见到任司曜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女儿喜欢,她也存了侥幸,愿意再相信他一次,可到最后,还是失望了。
她这一辈子最亲近的两个人,都因为他而受尽苦楚,她想,她也该做点什么了。
任老爷子端端正正的坐在客厅里,任太太陪坐在一边,倒是有些好奇,温定宜的母亲让司曜递了话进来,说是要见老爷子一面。
她自然不知道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农村妇女见老爷子干什么,但现在儿子正在恨着自己,连带着老爷子也觉得自己当初的手段太龌龊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她不敢置喙,却也厚着脸皮巴巴儿的陪在一边——
要是那个老女人还想把女儿塞给司曜,她一准儿要她好看!
可在温母随着佣人走进来,原本端坐在喝茶的任老爷子忽然掉了手中的杯子哆嗦着嘴唇站起来时,任太太一下子呆住了:“成威?”
这人是谁?怎么让丈夫失态成了这样子?
任太太慌地要上前给他擦拭身上的水渍,可任老爷子却已经红着眼眶一把将她推开,踉跄着往来人身边迎去:“文心……文心,是你吗文心?”
文心……方文心!
任太太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石化了,她呆愣愣的站着,还保持着被丈夫推开的狼狈姿势,可一颗心,却已经是彻底的滚沸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方文心不是早已嫁了人了吗?好端端的又跑来干什么?
任太太心里乱成一团,却忍不住的去看她。
她从未见过方文心,只是听人说过几句,只知道是个娇弱的南方水乡的女人。
一头乌鸦鸦的发,皮肤是细雪一样的洁白,长眉弯弯,气质温柔到了极致,怨不得温定宜相貌不算多美,却气质这般,原来是随了母亲!
可是,可是已经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连她的眼角都有了细纹,可方文心却看起来依然有着楚楚的少女气质!
文心却根本未曾看任太太一眼,她站在那里,看着踉跄向她走来的任老爷子,饶是一颗心早已沧海桑田,可鼻子里却仍是微微的酸了一酸:“成威……”
她说话还带着南方人的口音,软软濡濡的,这样唤着任老爷子的名字,瞬间要他眼中滴下泪来,几十年前的回忆几乎是山呼海啸一样汹涌而来……
这样的低唤,这么多年了,也只有梦中才能偶尔一闻。
“文心……这么多年了……我都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你了……你,你还好不好?”
任老爷子一双手伸出去,想要攥住她的,却又仿佛不敢,就那样颤巍巍的抖着,任太太瞧的一阵心酸,忍不住上前来:“成威……这就是……文心?”
“任太太还是和当年一样,风采照人啊。”
文心这才抬眸看了任太太一眼,淡淡的一笑,任太太只觉得心头一刺,莫名想到什么,整个人又瑟缩了一下,文心瞧着,心头不由得一声嗤笑,却不再多说,直接对任老爷子开了口:“我今儿来,一是为了女儿的事,二则,也是为了我自己,任成威,三十年了,你想不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告而别另嫁他人?”
夜已浓深,任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一般,而任太太站在客厅角落里,一边脸庞高高的红肿着,却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她在任家积威多年,谁见过她这般模样,佣人进进出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任司曜坐在一边,亦是沉默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竟还有这样的过往。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做事不择手段,为人也太过狠辣了一些,可却没有想到,三十年前,不过二十来岁的母亲,却已经心机深沉到了那样的地步。
当年的方文心,虽出身不高,但身为家中独女,自小就被养的
娇滴滴的,哪里斗得过出身大家的母亲呢?
不过是母亲让人去吹了几句风言风语,然后又不小心让方文心瞧到了她和父亲在一起吃饭,而后,又让她听到了自己怀孕的消息,竟然就让当年也心高气傲的方文心赌气一走了之了。
原本父亲当年是立时就要去找她的,可又被母亲联手奶奶耍了手脚绊住了父亲,方文心等不来父亲,以为他是真的变了心,心灰意冷之下,就随便找了个人嫁了,后来父亲听到她嫁人的消息,又兼之奶奶病重,不得已娶了母亲……
ps:有些亲们已经猜到了温母和任老爷子的事啦,话说……任少八成是要出局了。。。。猪猪左思右想,总觉得出了这么多事,定宜再爱他,已经不切实际了……铁打的心,也早就碎了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