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无论成败说十死无生都不为过但今日在城上女真人的凶悍大伙都已见到。我辈武人讲的是匹夫一怒血溅十步老夫已年届八十活够了愿将此老朽之身寄托于这等渺茫之事上但诸位家中或有妻儿或有父母的今日能在城墙上与女真人一搏于道义已无亏损。如今城门虽被女真人占去但以诸位本领若要逃出城去仍有机会……老夫想说的是……”
周侗在江湖上有偌大的名声口才却未必算得极好此时斟酌一下:“老夫想说的是今夜子时各位之中受重伤的老夫要安排诸位离开。刺杀粘罕诸位……”
他正说到这里人群中便有人开口:“周老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众人看过去时却是一名鹤发长髯的持剑道士这人年纪也已老了只是身上血迹斑斑显然也在大战中杀了不少人他的名字叫仇鹤年同是江湖上有名的宿老。
只听他开口说道:“今日有想留下的人自然与我等一道行刺粘罕若有不愿留下的也算不得是贪生怕死了。只是女真人如此凶悍他们挥军南下之后你我家中妻儿父母又岂有能得善终的此时听听这忻州城的声音异日便是我等家中的妻儿惨叫。我仇鹤年留下与你同行。”
周侗拱了拱手。
众人想及城墙上见到的女真人便陆续有人出来:“我与周英雄同去。”
“我去杀粘罕……”
“还有我。”
“我虽然受伤却还能战我绝不走……”
“能与周英雄同行此大事就算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人声响起来周侗便将双手压了压:“老夫明白了只是我等之中尚有重伤的兄弟他们已经流够了血老夫是一定要安排他们离开的。诸位之中若有原做此事的便来与老夫说若是没有便由老夫来挑人了还希望被挑到的勿要辞此重责。”
周侗说完此事转身与旁人商量人群之中说话声热烈起来提到刺杀粘罕热血沸腾许多人也能够明白其中的意义。不过过得片刻史进也见到有些人在黑暗中沉默而安静地离开的身影。对于这样的事情若是要瞒过周侗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自始至终老人也没有对此说什么也没有安排人对此作出阻拦。
有人过来统计了重伤者的数量周侗行走在院落间与一个一个的人低声说话大概是在安排护送伤员离开的人。老人走到史进这边时询问了他的姓名、所学然后拱了拱手又走开了。史进的武艺比之周侗身边的福禄、左文英并不逊色老人只是看看他的身架听听他的呼吸大概便能确定他是高手而他安排离开的大抵都是年轻的、武艺低的自然不会讲史进排进名单里。
临近午夜时有十多人被集合起来要护送另外十多名重伤的武者离开有些武者表示绝不愿意就此离去但一时间也没办法婆婆妈妈了一支女真的队伍已经扫荡到了这边火光蔓延。众人都在混乱之中往两个方向离去。
待转移到另一处已经遭受过兵祸的藏匿地点时时间已是凌晨。受重伤的钱飞已经被护送着离开而聚集到周侗这边的大概是七十余人这便是接下来要行刺粘罕的所有力量了。
发生在忻州城的这些事情在许多年后被人说得慷慨激昂但身处其间是没有这样的感情的。厮杀一天的伤痛、疲累席卷上来纵然说得热血也不过是彼此间故意的打气留在这里行刺会不会有希望行刺之后会怎样一切都显得如此渺茫唯有死亡二字在这里变得真实。
黑暗里城市里的杀声未曾断过史进坐在这处院子的一个角落里闭目养神夜色稍微安静一点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见老人朝这边走过来了。他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老人便也朝他拱了拱手往一边一根倒塌了的木柱子上指了指示意史进坐下。
“钱飞先前与我说有一位武艺高强的侠士是老夫弟子的手足兄弟。我看到你时还没想到后来他与我说了说我才想起看你的身架是精通棍法。你是王进王教头的弟子‘九纹龙’史进吧?”周侗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坐下“你是林冲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