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样说出来或许没人信不过……有些事情倒的确不想去做。才子也好名声也好功名也罢不愿去碰。这个……是真的。”
宁毅语气淡然然而话语中蕴含的说服力毋庸置疑他是认认真真地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没有什么勉强没有什么苦衷真诚而坦荡。他此时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曾经又是呆呆板板的文人若是之前的那个书呆子在秦老康老面前怕是连说话都会结巴然而此时此刻他一身的气质却绝不能让人忽视配上这副身形看起来是超然洒脱不拘于物。若这气质是在一名四十五十的中年人身上那便是成熟稳重渊渟岳峙语掷千金不容置疑。
也正是这样他这回答才更让两人疑惑。对于康老这样的人来说能够问出这句话来蕴含的意义也绝不简单况且以如今的这种来往方式康老也并非是与他做交易需要他报答什么若是一般的人或许会脑袋忽然傻掉为了傲气或是什么推辞但宁毅又绝非这样的愣头青。对方的疑惑当中宁毅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
“呵我也明白此事让人疑惑只是……”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两位或许不知道几个月前头上曾经挨了一下昏迷数日之后方才醒来。前事已然忘得七七八八功名之事眼下确实很难上心至于与一帮才子流连青楼画舫吟诗作赋得女子青睐也实在提不起太多的兴趣。倒是学堂里的那帮孩子让人觉得有趣偶尔给他们说个故事吵吵闹闹要不然来这河边下棋喝茶倒也觉得自在脑袋里有意思的想法也有一些或许可以慢慢来如今这生活我是满意的至于些许白眼那又何必去管他。将来怎样到现在还想不清楚。只是明公好意在下也确能理会。”
他拱手一礼点了点头:“此事铭记在心。”
这段话说起来自然有真有假只不过当然也不可能把实情说懂了给他们听将这等心情与脑袋被打失忆的事情挂上钩一推二五六反倒是最好的办法。这理由无需再做解释自然合理而又不用给对方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多余感只是自己这边出了这样的问题而已。
果然这话说完康老秦老二人都有些疑惑宁毅便又将失忆的事情说了一遍对方才都是一脸的恍然康贤摇头笑了笑:“想不到竟有此事。”只当他失忆之后想法有些古怪。
随后康老也不再提起那些事情喝了一杯茶宁毅拿起那白板和木炭告辞转去豫山书院。待到那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路口康老方才叹了口气:“没想到有此一节被那样一打倒打出个淡泊心性来年轻人之中有此等心性者确是难得只是那一身才华可惜了。”
秦老笑着喝一口茶:“他如今不过二十出头日后变成怎样现在怎说得准。以他的才气该遇上的事情避也是避不过的。只是看今日之事有些事情倒是令人担忧……明公立恒此人太过务实了。”
康贤皱起眉头:“你这一说事情倒也的确是如此。看他的诗词随手书就皆是佳句偏对诗词之道却是毫不在意呵明月几时有自挂东南枝……书法也是信手拈来如此多种竟也都能达到如此高度平日里怕不过是当成消遣而已。这些事情在他眼中竟还不如那粉笔来的有趣……”
秦老点点头:“务实本为好事可若太过务实直来直去日后怕也有麻烦……虽然立恒此人也颇懂趋利避害之道但毕竟年轻气盛有些事情上还是颇为高傲的。他不愿去敷衍那些学子的考验推了邀请在你我面前却并不多做掩饰大抵也是为此……”
他想了想随后笑了起来:“此事无须多想了我等不过以棋会友操心太多未免过分既知其想法也就是了。今后事情会如何且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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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以来宁毅这个名字在江宁城中也算是掀起了或大或小的一些波澜能够得知水调歌头得知这名字的人自然也会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和看法大多数的看法其实是单纯的但若隔得近些便会渐渐的复杂起来。例如康秦二老例如苏家的许多人远亲近戚啊管事啊、下人啊之类的若再近些无疑便到了苏太公、苏伯庸这些人。然后是婵儿娟儿杏儿几日以来杏儿常用“千里共婵娟”来打趣两人婵儿算是有些心理准备了至于娟儿真可谓躺着也中枪每每面红耳赤羞得脸蛋都要烧成滚烫的小茶壶私下里跟婵儿抱怨:“姑爷干嘛要写这句啊……”
于是这几日她见了宁毅都是低了头躲着走的。
这些人当中心情最为复杂的自然便是苏檀儿了平心而论最让她在意的不是夫君多有才华或者他的性格多么古怪而是:她看不懂他了。
她原本嫁给宁毅便是因为对方简单自己能够轻易地看懂这个人即便成了亲对方入赘过来自己便能更不受非议地参与到苏家的事业里去。如今这婚姻虽然还算是有名无实但在她的心中多多少少也已经接受了对方接下来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谁知到得此时才发现自己对这夫君竟是完全看不透了。
当然此时这事情不过现出些端倪夫君看来淡泊不像是心怀鬼胎之人苏檀儿也是心性恬静聪慧的女子未必会为之慌张。只不过处理各种店铺事物之余心中所思所想就免不了停在这件事上了这样的年月便是再聪慧再独立的女孩儿只要嫁了人谁又能真对自己的夫君全无所谓呢?
这几日依旧是忙忙碌碌地管理着苏府在江宁的诸多绸缎布庄闲暇之余叫了娟儿再去宁毅以前居住的胡同打探消息倒是在生意当中偶尔接触的熟人便会问及:“那宁毅宁立恒便是你夫婿么?”然后将水调歌头赞叹一番。
成亲之后本也该将入赘的夫婿带来与之前认识的人见上一见的也好坐实自己罗敷有夫的身份谈生意时能更加方便一些。不过成亲之时自己耍了些性子宁毅又被人打晕此后便是修养的时间到得如今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几乎定型下来只是在家中吃饭的时候有些交谈。她对待宁毅的态度虽然自然但毕竟成了亲更多几分矜持与傲气因此直到现在除了上次提出参加濮园诗会的事情她至今还未有对宁毅做出一同出门参与某事的邀请。
到得现在怕是更难提出了。
各方面打听、搜集有关宁毅的消息在成亲之前其实就已经做过一次多数是父亲和爷爷叫人做的她自己也与几个丫鬟过去看过并且让婵儿娟儿杏儿打听过有关宁毅的风评那时候得到的消息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书呆子才学不算高当然人倒也不至于完全读书读傻掉否则后来想也不至于会接受苏家的提议入赘进来。这年月一个男人要入赘到别家大抵也是认了命了。
不过这次让娟儿过去打听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有了些许不同。
大部分的评价自然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宁毅在那处胡同里存在感并不强有些人家还是娟儿强调好几遍是住在某家某院的男子之后对方才想起来:“哦却是有这样的一个人。”或者说:“那个傻书呆嘛听说是入赘到什么地方去了院子也卖掉了。”“大概自己也觉得考不了功名吧。”这样的说法占了绝大多数。不过却也有两三家传出了这样的说法:“哦立恒嘛我早知道他才学惊人只是一向低调性子也稳重啊不愿与人攀比。那像是那些什么才子胸中没有多少墨水就爱出风头这就叫满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姑娘你也是听说了那水调歌头才来打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