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柳荫这样说,他的语气中虽然不抱太大希冀,却还是有些笑意的。
“总是待在这里,感觉骨头都要散掉了。”
林天威沉默了许久。
宋柳荫还是靠着轮椅,忽然感觉到有人推着轮椅调转了方向,也有些奇怪的:“怎么了?小林。”
“宋先生,您不是先出去看看吗?”
“可是……戴青不是不喜欢我出门吗?”
“偶尔出去一次没关系的。”
虽然是这样说的,其实林天威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他当然知晓雇主是不喜欢宋柳荫出门的。
但如果只是偶尔出来这么一次,做得小心点,应该……没关系吧?
他推着宋柳荫顺着小路来到了附近的广场,广场上行人不少,大多是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于是黑发黑眼还打了石膏的宋柳荫就显得愈发打眼。
只是他却显得很开心,大概是许久未曾出来过了,原本眉眼间的阴郁都散去了几分。
宋柳荫听到了萨克斯的声音,脸上笑意更深了一些。
“这是街头艺人吗?”
林天威顺着宋柳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白种人老爷爷在吹萨克斯,穿得却很妥帖,有种上世纪蒸汽朋克的风格。
“宋先生,要不要过去看看?”
出乎预料的,宋柳荫却摇了摇头,他侧耳仔细倾听了一会儿:“我听见了这里似乎有鸣笛的声音,只是隔得很远,那是什么?”
林天威环顾了四周一番,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又俯下了身:“宋先生,您说的那个应该是要停岸的轮船发出来的。”
宋柳荫就像是初入尘世的小道士,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大到建筑高楼,小到雕塑铜像。
林天威尽其所能地向宋柳荫解释了他的问题,甚至大致介绍了一些这座城市的历史。
“这儿有个许愿池,宋先生您要不要试一试?”
他余光扫到了一片熠熠生辉的池底,从口袋里摩挲出了两个硬币,递给了宋柳荫。
宋柳荫攥住了,闭眼冥想了一会儿,然后将手里的硬币丢了出去。
“您许了什么愿?”
林天威有点儿好奇起来,像宋柳荫这样的人,会许什么愿?
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
宋柳荫将眼睛睁开了,在暮色之中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然而没有什么事情会永远顺利下去,当他推开门看见的是灯火通明的客厅时,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看见了自己的雇主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身边一片狼藉,原本摆在角落的玻璃罐子碎了一地,散落出许多花花绿绿的糖果。
戴青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向宋柳荫一步步走了过来。
宋柳荫只觉得自己的脸叫什么攥住了,有温热的液体往下流淌,当那液体濡湿了嘴唇,让他舌尖尝到了一点咸腥的滋味,他才蓦然感到惊讶。
“戴青,你的手流血了。”
对方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他的嘴唇,语气还是很温柔的,听不出端倪。
“你去哪了?”
宋柳荫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妙,他抿紧了嘴唇。
“出去了一会儿。”
戴青说:“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宋柳荫沉默了。
戴青却笑了,他用右手将宋柳荫脸上的血迹抹开了,晕到对方紧闭的嘴唇上:“做错事情就要受到惩罚。”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替你记着。”
宋柳荫叫他抱了起来,因为忽然失重不得不紧紧攥住了他肩胛的衣料。
林天威想要阻止,他看出了戴青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对不起,是我非要带宋先生出去的,您不要生气,这不是宋先生的错。”
他一路追了过去,那扇门却又在他面前关上了。
林天威的话戛然而止了。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宋柳荫的哭声,小猫似的,还伴随着一点挣扎的动静。
但很快的,那哭声也没有了,像是被人吻住了吞进了肚子里。
啧啧的水声。
床架子摇晃的声音。
吱呀吱呀的。
许久之后,房门才叫人打开了。
林天威已经不知道在外头站了多久了。
他看见自己的雇主裹挟着一身水汽穿了浴衣站在自己面前,肩胛上有许多叫人抓出来的鲜红痕迹,他脸很白,唇色却嫣红。
林天威从空隙里看见了他身后的宋柳荫。
坐在了床上,头发有些散乱,裸露的肌肤上都是扎眼的吻痕。
像是察觉到了林天威的目光,他望过去了一眼,眼睫上还结了一层泪珠。
“回去吧。”
他的雇主这样说。
说完之后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如何,直接转身回到了床边。
门没有关上,所以林天威能清晰看见雇主顺着脚腕一路儿将手伸进了被子里,隐约看得到一点起伏。
于是宋柳荫就又开始掉眼泪,他似乎知道林天威还在看着,也不敢发出声音,缩在戴青怀里,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袖,退无可退。
戴青将宋柳荫的眼泪都吸.吮了,却不停手。
宋柳荫的唇色叫灯光映着。
嫣红得惊人。
林天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