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此时已经逐渐亮了起来,他却觉得四周黑得根本无法视物。
他仿佛成一个不知道自己已经目盲的旅人,执着的想踏上归途。
可他什么看不见,也没有人能为他指路。
他迷茫又困惑的走着,一直一直走……一直走到精疲力竭,依旧寄希望于那黑暗的彼端能出现一点光,可他看不见。
终于,有人把他渴求的火递到他手中,他却被灼伤了。
“你怕我。”那簇火说。
灼烧的痛苦使得他退怯不前,十分惧怕那簇光。
“痛苦吗?”
沁睚忻沉默了片刻,好似没有折磨够别人,继续温和地说。
“我最喜欢看你们这些凡愚痛苦的模样。”
他悲悯却又无情地道:“因为天就是如此……如此的喜欢看凡人痛苦挣扎,却依旧无能为力。”
他话音落定之时,将明的天空掠过一道黑影。
那是一只俯冲而来的雉鹰。
那只神鸟不知恐惧为何物,径直撞入了白景一丈之内。
似曾相识的一幕,那张精致的五官骤然出现一抹细微至极、好似只要眨眼就会消失的变化。
有不及须臾的一刹是惊惧,紧接着竟然有一抹无奈。
一丈内的无形威压一刹褪尽,雉鹰盘旋着落在它归巢之所,站在白景的肩膀上,任由它的主人抬手轻抚过翎羽。
短暂的一息过后,他便迅速取走了它腿上的信筒,又急忙将它放飞上天空。
“蠢鸟。”
随着一声不悦地谩骂,子息骤然恢复,无形的威压也恢复如初。
雉鹰委屈的啼鸣一声,再度消失于天际,却撕裂了另一人眼中的阴霾。
寒初珞忐忑道:“睚欣?”
“我不是他。”不喜不怒的声音回答。
寒初珞又一次认错,但:“你也不是沁睚忻。”
“嗯。”白景睚忻颔首,“你已能轻易区分我们三者。”
他说:“于凡人而言,实属不易。”
他们三者只在抉择之时会有不同:天魂遵循规律;沁睚忻随心所欲;命魂……
“我……”寒初珞开阖了一下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一些微小的痕迹在模糊的轮廓上逐渐成形,让他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之前他将天魂错认,后来又错认了沁睚忻,现在再度……他们三者明明有如此多相似的地方,却在本质上有着完全不同的区别。而相比白景睚忻,他更不知应当如何面对沁睚忻——神魂。
他虚伪、残忍以及幼稚,却似极“他”随心所欲的部分。
只要见到他幼稚的种种言行,就时常不禁想起当初的“他”,也会想起天命坛时……
白景睚忻的问题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在害怕神魂?”他问。
“是。”寒初珞颔首。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他的确从法则反噬的那刻就对沁睚忻产生了极深的恐惧,怕到必须站在一丈开外,依旧不禁战栗。
并非因为恐惧法则再度反噬,而是更深藏于心底的恐惧。
“他不是我,也并非‘他’。我与他都是区别于‘人’的‘恐惧’本身,都高悬于顶,不屑于世人……只是,我静默高悬,他却随心所欲。”白景睚忻说,“只有‘他’……只有经历了完整十八载的‘他’,才跟我们两者不同,才更像是‘人’。”
寒初珞没有说话。
白景睚忻说到此处则微微一顿,不喜不怒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了然。
“这些你早已经想清楚了,对吗?”
寒初珞颔首:“我不怕死于白景子息,也不畏惧法则反噬的痛苦,我怕的是……”
是那熟悉的举止,却有着迥异的言辞。
无数诛心的话语,皆掐准了他的弱点,并以此为乐。
可这也不足以让他恐惧,而是——
“我害怕……”
“怕自己亲手断绝了‘他’的一线生机。”
他说。
“我更害怕‘他’真的,再也,无法,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