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付寻松在,虞宫南线所有的塔就像同一个,即便侥幸取下其中之一二,依旧是他们越不过的铜墙铁壁。
“王?!”
蜀地传令兵察觉到被瞄准,难掩惊慌地看向姚说易。
“退!”
姚说易自然明白,只要有付寻松在就跃不过去,那就唯有——先让付寻松消失!
姚说易当机立断:“改攻中央,先下付寻松项上人头!”
“得令!”
姚付双方开局时都看轻了对方,而后都改为只针对了对方。
战局就在此时趋向了它应有的走向——攻防双方因此陷入僵局。
“吾王……”
同样是虞宫,距离虞宫王城大约三百里的地方,有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经过一座城,此城仅次于桃李、甲进城,为虞宫第三大城,因其到了春日便繁花似锦,得名:江春。
江春城此时与王城一样,并无半分春色,更在正午时分被黑云压得整座城都像是随时会垮塌下去。
与有机巧阵法庇护的王城不同,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大城,虽然大,却因虞宫一贯有天险可依外敌颇少,很多城都是没有城郭与城墙。
这江春城已是其中的特例,能有一周城墙,所以才没被叛军给占下。
数日前,除开虞宫王城外还有三座未被叛军占领的城池。时至今日,江春城已经成为虞宫湛氏除王城外仅剩的一座城池了……只是消息还未传到王城,让湛天谣误以为还有三座城池。
各城驻兵远不能跟左中右三路大将手下的州兵相比,守城的总兵亦是如此,定然不会像张杞辰那般擅于推测应对,江春城的四位总兵在虞宫派来的救援赶到前,就已经战死,兵卒亦没有留下多少,只能由援军全盘接手。
此刻,江春城的其中三面城墙无人攻门,极静。
与之相对是西门,则是唯一被攻的一扇。
此起彼伏地惨叫与嘶吼,显得格外突兀。
厮杀与纷乱之中,有人一直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说,却老被敌人打断,只得卖力的挥动手中的兵器,使得那人头、残肢与鲜血一同横飞。
他一连砍倒数十敌人,这才有说出一句完整话的暇余。
“吾王那边没事吧?”
一身无名铁甲的右将军居忠说罢又继续轮动自己手里那两柄大板斧,像耍棍子那样轮圆转了两圈,顶着那张粗犷的脸,杀掉了无数论企图攀上城墙叛军。
旁边的虞宫州兵则趁大将扫清这片时,把搭上城墙的梯子给推了下去,紧接一轮大小石块猛砸,撤回来慢一点的还被城下的飞箭洞穿了胳膊或头颅——后者直挺挺地歪倒在地,被后面补上来的兵一把扯开,连临死前抽搐暇余都没有留,顶上了那道空缺,继续奋战。
生死一搏的阵前,动作稍慢一点就得死,谁都没空悲春伤秋感怀生死。
大小石块落下,砸得外叛军惨叫连连。即便是这样的哀鸣,在攻城器械大力撞门的声音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几乎一瞬就被埋入了战场的杂音中。
居忠此人从初阵开始就是个赶着去送人头的前锋,从未蹲守过后方,简直十二万分不擅长守城,而他本身的铁甲与板斧也不适合守城,不如给他一匹好战马,就能成为让人闻风丧胆且无坚不摧地冲锋利器……只可惜,事到如今,他不守也得守。
当初湛天谣赐给居忠的这套无名铁重甲的确是好东西,寻常兵器砍过来,连个划痕都没有。若是用在进攻、截断别人的队伍,甚至是奇袭,他凭借这马匹的速度与冲力,可以弥补甲胄拖慢的自身速度的弊端,也能减少体力的消耗,可眼下虞宫的形式由不得他选择适合与否。
居忠放眼望去,江春城四面都是黑压压的叛军,跟头顶的天气一样压抑得让人生厌。
叛军每次攻城只选四扇城门中的一扇,兵力亦是如此。可即便这样,居忠若不亲自上城门,根本就守不住这一扇门。而这竟然只是叛军不足二成的兵力,剩下八成都被拿去围王城了,也难怪他要担心王城如何了。
“轰!”
更剧烈的撞门声传来,墙皮都被震得往下掉了一堆土渣子,居忠差点一下没站稳,粗鲁地骂了一声娘,顾不上操心其他,专心的抡他手里那两柄板斧砍人去了。
攻城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叛军似乎是明白这扇门的防守着实牢固,短期内肯定攻不下来了,便十分干脆的鸣金收兵了……不,又一阵剧烈的震动,却不是从居忠脚下穿来,而是从对面的另一面城墙传来。
叛军收了这扇门的兵,却开始攻另一扇了。
“这他娘的暴民是不是都疯了!”
居忠大骂了一声,结果手下的兵不是忙着扶受伤的队友,就是忙着按自己的伤口,更有几个趁着这当口狼吞虎咽的啃饼喝水,就连他的亲兵也是这副狗德行,连听他骂娘的功夫都没有。
当兵的不是铁打的居忠大将军,当然会饿会渴会累,而居忠大将军打仗也不是走排兵布阵那个路数,粗鲁的打法跟他粗粝的长相十分相得益彰。
“喂!”
居忠只好冲着不知名的方向胡乱喊了一声,问:
“是不是到时辰了?”
“将军所思无误。”湛天谣派来跟随居忠的女官文书在他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已经是右将军手下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轻柔的声音从城塔缘传出,几乎是压着尾音才冒出一个脑袋,兵荒马乱又血肉横飞厮杀被短暂的空出一个缝隙,让一众虞宫州兵都不禁抬起头去看站在塔檐上一身男装的文书大人。
女官文书的声音依旧不慌不乱,一面依靠手势指点,就能按伤势的轻重缓急把人分到各个军医帐下,一面对居忠说:“我已经把忠将军的马备在了城楼下。”
“贴心极了!”居忠满意道。
“将军谬赞。”文书柔声朝居忠拱手道,“城东门就托付给将军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居忠抄着板斧往前又轮过一圈,解决了几个还有气的叛军,这才越过这血肉横飞的地方,顺着被伤兵占了大半的台阶下了城墙头。
他一路走一路抬起了头,看着那黑漆漆的天顶。
黑云压顶真的十分不详,文书早已经下令点起了火把,大白天就要靠火把来看路,这就更让居忠觉得晦气了。
“这雨一会儿估计得用瓢泼。”
居忠胡乱说了一句,便跃上了马背。
城中有恐慌惊呼的百姓,即便调配官府人手维持,他一路纵马向对面的城东门也花了一刻余。
相比纵马,文书那不慌不乱的脚步就十分容易穿过那混乱的人群。
只是那脚步看似缓慢,旁人得像飞一样。
文书武力不足,连个小孩子能开的弓她都拉不动,轻功到是快得几乎赶上居忠的爱马了,看得他心下一阵羡慕。
寻常武人在力与速之间只能选择其中一样,两样兼顾并且二者都练得出类拔萃的那不叫人,是怪物、是神祇……反正都是些非人的玩意,居忠自认做不到,看看别人羡慕一下也就罢了。
“什么事?”居忠问。
文书道:“下官到是有个法子,只是下官并不精通兵诡之道,只恐胜算不多……”
居忠打断她的自谦:“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拐弯抹角什么?就把死马当活马医得了!”
“是。”文书欠身:“下官想的法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