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桑吉对他而言,若不是妄图刺杀国王幕后之人使他迫不得已换了身份,与这群浑水中的泥鳅相对而坐,理查德根本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会施舍。但如果连阴沟里的老鼠,浑浊污水中的泥鳅都敢打他的念头,或是更倒霉地将这念头打在了艾文身上,他则更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将人放过。
理查德一字一顿地说道:“桑吉,我希望你明白什么叫得不偿失。”
‘王妃’闻言,则更加激烈地挣脱起来,理查德不为所动,连神色都没有改变一下。
“王妃常年养在王宫里,不懂事,也不了解居心叵测的小人,”他继续说道,“我把她带在身边,不仅仅是放心些,也是在提防龌龊的鄙人。”
桑吉沉默了半晌。
他并非是会被理查德的威严震慑到的普通百姓,而是行走在刀尖血口和黑暗边缘多年的雇佣兵,伤疤与年岁将他塑造成了藏匿在阴暗潮湿的雨林中的毒蛇,冰冷且粘腻,与光明处在两个鲜明的极端,也甚至始终不将理查德的身份和他身后的塞班王室放在眼里。
桑吉忽然阴测测地笑了:“理查德大人既然这么坚持,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就在靠近花园的前厅怎样?”
空气仿佛停滞了下来。理查德并不答话,也没有动作。
“毕竟王妃殿下想要赏花,”桑吉说道,“难道理查德大人忍心让王妃伤心而归?”
理查德垂眸,好像在思索。直到身边的人有些不耐烦地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似乎颇有些讨好的意思,他才松开手,手掌搭上对方的后颈,说道:“听话。”
他道:“带路。”
裹着斗篷的艾文一阵颤栗,理查德的手刚好触到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手掌温度偏高,可这庄园里却是一点都不暖和,甚至透着寒意,如冰块触到了火,瞬间就化成了凉水,从尾椎到颈侧,酥酥麻麻,没有任何一处幸免。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奈何理查德对此执着得很,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怎样都不许他胡闹。
临近前厅,隐约可以听见花园里嬉笑的声音。偌大的前厅只与身后的花园有着一墙之隔,甚至直接打通了拱形的门状空洞,摆着下午茶的桌椅和点心。
只见一个少年抿着唇,惴惴不安地坐在软椅上,他身后有持剑的侍卫。格里西亚将手放在腰间,短短的马甲外还披着一件外衣,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他听见脚步声,倏然抬起头,见是理查德,惊地说不出话来。
理查德面色不虞:“格里西亚,过来。”
桑吉摆了摆手,那侍卫便也没拦着,只见少年麻利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忽然举起椅子,就往身后那侍卫身上砸去。
格里西亚人小力气却不小,侍卫灵活地避开,那昂贵的木椅就砸在地上,发出了骇人的响声,瞬间摔地四分五裂,木屑和镶嵌的宝石碎了一地。
花园里的嬉笑声也停了,那侍卫愤怒地说道:“你干什么?!”
少年也对他怒目而视,不显胆怯。
侍卫拔出腰间的剑,指向格里西亚,只听一直未曾出言的文蒂蒙忽然道:“等等。”
他指着侍卫的剑说:“你那把剑不对。”
“你说什么?”那侍卫瞪着眼睛,“这明明是塞班送来的!”
老铁匠并不多辩,而是眯起眼睛,径直走向侍卫和少年。
“把你的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