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杨家。”烟灰色的伽蓝褂,沉静如水的脸庞,赵长松仿佛看见当初刚出伽蓝殿时的厉染。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厉染出伽蓝殿去了杨家,引起轩然大波。
在家养病的议长,摔了手里的药碗。一回来,先是在伽蓝殿避而不见,一出来就先去杨家,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他派人追杀杨凤霖的事情,厉染怕是知道了。现在大家都看着,厉染的一点举动都能改变风向。
只是,厉染回来了,怎么不见杨凤霖?
皇宫内务部,内务部长晃着肥胖的身子清点着要分发到各处的物件。刚进门的内务官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内务部长晃着手,让他接过手里的活。
“部长,您说这七殿下都回来了,怎么不见亲王?没有一点风声也是奇怪了。不都说七殿下和亲王关系不好吗?七殿下一出伽蓝殿就往杨家去了。七殿下又穿上伽蓝褂了,现在外头都议论开了,说七殿下要回伽蓝殿修行,您说这算什么事?七殿下回伽蓝殿,这王位……”
部长挥了他一脑门,“闭嘴!不要命了!我们内务部,安安稳稳的留到现在靠的是什么?你忘记了!小兔崽子,出去别乱说!”
内务官抱着脑袋,不敢再说了。
内务部长抱着小茶壶,踱到门外。
厉染有军权,对外贸易权杨家换给了皇室,船队却在厉染手里。厉染要是真的回了伽蓝殿,有人怕是要急了。
杨家,龚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厉染,行了礼,不多言跟在赵长松的身后。
杨家还是老样子,厉染进了大厅,杨定州刚点完香。
厉染在凤霖母亲的牌位前跪下。杨定州想将他扶起来,厉染不肯起。杨定州无奈出了一口长气。
他身体有些不好,身后的佣人给他拿了一把椅子,扶他坐了上去。
“凤霖这孩子从出生那天起,就在生死间徘徊。今天这个结局,我心中早有准备,七殿下不必自责。”
杨定州的头发全都掉光了,整个人苍老许多。
“这十几年,我都觉得是偷来的。既然是偷来的,总要还。你为凤霖做的已经够多了。”
杨定州起身,按了按厉染的肩膀,“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杨定州被佣人搀扶着离开了大厅。龚全走进来跪在厉染身后,“七殿下,我申请去西南,配合陈震。”
厉染站起来,点了根香,插在香炉前。
“八角的骨灰带回来了,埋在杨家祖坟后头的小山坡上。你去西南之前,去一趟吧。”
龚全磕头,“谢七殿下。”
龚全起身,躬身退出去,碰到门口的赵长松,赶紧捂住通红的眼睛。赵长松笑笑,“那处风景挺好的,有很多树,早起还有鸟叫声,他一个人在那不会孤单的。他是个好孩子。”
龚全嗯了一声,不多言语,挎着肩膀从赵长松身侧走过。
赵长松进了大厅,面对厉染。
“杨先生回国后,身体就不大好。医生说需要好好修养,杨家偌大的产业需要有人打理。杨先生的意思是把杨家所有亲王名下的财产全部赠与您。他说人都不在了,留着这些身外物也是无用,留给您还有些用处。”
厉染望着凤霖母亲的遗像。后头的日子,凤霖瘦了许多,与他早逝的母亲越来越像。
他不记得亲生母亲长得何许样子,皇室里头也没有她的画像,大概和姨母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他的母亲是皇室权力游戏中的失败者,没有足够的心计和能力单凭自己撑不起严家的门楣。
凤霖的母亲是勇敢的,她豁得出去,没有被高门贵族的条条框框拘束,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生出如凤霖一般胸襟开阔的孩子。
可这个用自己的心暖别人的孩子,却暖不了自己。
“七殿下,请用饭吧。”
佣人来饭厅叫厉染,厉染从遗像上收回视线。
突然转身看向门口,他总有种错觉。在某一时某一刻他只要一回头,凤霖可能就回来。
龚全出了杨家,去了八角的墓地。将一串糖葫芦放在他墓前,“我答应你的,你回来就请你吃糖葫芦。”
鼻子酸涩,龚全扶着墓碑,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墓碑前干硬的泥地里。
“我去西南,一定把亲王找回来。八角,安心去投胎吧。我会代你好好照顾他。”
龚全当晚出发去了西南。
傍晚,厉染从杨家出来,白总长已经等了他多时。见他一身伽蓝褂心里直叫不好,难道传闻是真的,七殿下真要回伽蓝殿?
赵长松把白总长拦了,“总长,七殿下现在不方便说话,抱歉。”
白总长也不是不识趣的,赶紧改了口风,“听说杨先生身体不好,我过来探望,没想到这么巧就和殿下碰上了。”
他那小老婆平安生下孩子,白总长念着杨凤霖的人情。杨定州身体不好,他过来探望这话也不算违心。
白总长望着赵长松护着厉染离去的背影,心下有了计较。
虽说现在风言风语传什么的都有,厉染目前也没做表态。他却是最有资格坐上王位的,可惜纳妾的事情大公主是彻底把厉染得罪了,往他身边送人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厉染走不通,他身边的人倒是可以走一走。
必须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