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张手一捏一折,这幻梦就结束了。
黑衣人心下剧震,连带着制造的幻梦都产生了波动,雾气散开了一角,露出了他惊恐的眼神,以及长敬的脸。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长敬时的模样,那晚他看到长敬带着逃脱的大宝躲在沙地的暗处,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他与陆路和吴杳的战局,却看得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精准,无论是时机还是他的攻防要点。
那局,可以说,他不是输在了吴杳的剑下或陆路的拳脚下,而是长敬的计算之下。
那时的他,眉眼透着的是沉稳睿智,笑起来时是青年人少见的运筹帷幄和从容自制。
而此时,长敬的脸上却是嗜杀的血气和狠戾,那双眼睛不再是纯净的黑色,而是仿佛染血的琥珀,夺人魂魄,冰冻人心。
黑衣人甚至有种想要单膝横刀,俯首称臣的冲动……
可是就在长敬即将得手的关键时刻,他却突然停手了。
因为有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李长敬,幻境杀敌也杀己,天眼助你也害你,慎心魔。”
是师父,黄老。
长敬的眼神忽然一黯,黄老的话就像是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因为鲜血、因为掌握生死而疯狂悸动的心脏逐渐归于平和,眼底弥漫上来的黑气转瞬盖过了那可怖的瞳色,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不过,他的手却没有垂下,也没错过这一决定胜局的时刻。
“咔嚓!”
一切都发生在几个起息之间,黑衣人没有感觉到窒息的遏制感,但他的右手却是猛地一折,痛彻心扉的骨裂声丝毫不亚于刀剑的碰撞声,在死寂如坟的黑夜中是那样清晰可闻,令人胆寒。
“咣当!”
紧接着,就是银刀落地的声音。
长敬一个转身绕背,脚尖在黑衣人的腿弯处一踢,他就如条件反射一般跪倒在地。
最后利落地一掌敲击在他的后颈,亲眼看着他软倒在地。
幻梦随风飘散,长着青苔的城墙现出全形,胜负已分。
吴杳那边的两个黑衣人久攻不下,他们的首领又迟迟没有回援,本就万分心急,等眼前的浓雾一散,更是心下冰凉,知道大势已去,手中长刀破绽百出。
都不用长敬帮手,吴杳自己就抓准了漏洞,一个上挑,挑飞一把银刀,再一个柳月斩,划伤另一人掌刀手臂,两人就再无抵抗之力,任凭拿捏。
长敬看着眼前一地五人,像是被战神附体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但当战神离体后,他又成了那个除了会点轻功,眼神略好,直觉较准外什么都不会的废柴。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随便摆了摆,想要确认下方才那种可以将对手攻势放缓凝视的能力是不是也是幻梦的一部分……
但很快他就甩了甩脑袋,将杂乱的思绪撇到一边儿,看向地上那个黑衣人首领。
吴杳提着剑站在另两个丢盔弃甲的黑衣人身侧,只要他们一有异动,就要小心自己的头颅还能不能安稳地呆在脖子上。
她看到了长敬有些异常的举动,但她也默契地没有在这个时候发问,他们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他蹲下身,一把掀去了黑衣人首领脸上的黑巾。
平平无奇的一张脸,除了右边脸颊上有道不甚明显的陈年刀疤外,没有明显的相貌特征,看上去大约比陆路还要再大几岁,顶多三十出头。
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可能也就是他挥刀时眼中的煞气。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人与其余四人的水平似乎有较大差距,那四个黑衣人与他的默契也欠佳,一开始偷袭的也是他一个人,这就不太符合他作为首领的身份了,哪有领头人自己做前锋,手下在后面看热闹的。
或许,从他们嘴里能问出什么来。
长敬缓缓走进吴杳身侧的那两人,脸上挂着可以称之为“和蔼”的笑,但落到对方眼里就像是重刑前加重恐惧感的催化剂。
“他叫什么名字?”
长敬开口了,依旧没有很凶狠的感觉,仿佛刚才那个与他们动手的根本不是他。
那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后立即就抢着回答道:
“他叫于锋!益兴城最赚钱的赏金捕快!”
“我们只是凑数的!什么都不知道!”
长敬哦了一声,反问道:“什么都不知道?”
吴杳则是歪着脑袋问:“什么是赏金捕快?”
先前那个想要把自己摘出去的黑衣人立即争取将功补过道:“就是为府衙追捕在逃要犯的自由人,不受府衙管控,只要给钱就帮你抓人,有时候枕月舍和织梦渊也会找我们抓人!”
“对对,这次就是枕月舍找的我们,不是不是,是找的于锋,于峰再找我们凑数的!”
果然是枕月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