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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长月有峡望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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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云陵的这天,是个阴天。云陵城的大小与朔方相近,只城门更加厚实古旧,城墙上留有许多战争的痕迹,其下就是引温江水而成的护城河,远远地隔开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在下朔方城织梦阁阁主赵永屹,还请云陵城守查验通关手信,开城门放吊桥。”

吴杳一行人中,虽赵永屹与吴杳是平阶,但毕竟赵永屹辈分较长,且其内息深厚,更适合这种远距离的传唤。

赵永屹雄厚的传音几乎可以达到破墙而入的程度,远在城门背后的城守都听到了他的话,更遑论城墙上头早隔了百来米就已经看到一行黑袍人马的踪迹的守城兵。

古怪的是,守城兵明明听见了却充耳不闻,毫无反响。

赵永屹这下有些坐蜡了,一张老脸险些挂不住,咳了一声正准备再次传音。

“爹,这云陵的人都耳朵不好吗?”赵蒙十分没有眼力见儿地拆台。

徐老不愧是跟了赵永屹近二十年的老人,十分有分寸,开口道:“阁主,要不我去城墙上走一遭?”

赵永屹想着自己好歹是个阁主,总不能一直丢份儿,便觉得徐老的建议尚可,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又来一个拆台的。

这回是长敬道:“赵阁主,我认为或许是云陵听说了各城遭受袭击的事,特意布下的守防。”

长敬说话的时候眉宇谦逊,手上的礼也没落下,且并未直接言明徐老的方法不妥,而是委婉地解释了为何无人回应赵永屹报请的问题,提出了当下最有可能的猜测,就像是军师提点难以决策的守将。

如此一说,众人自然也明白了若是徐老直接冲上城墙,搞不好还有可能引起云陵一方的怀疑和戒备。

吴杳也想到了这种可能,面上却不好驳赵永屹,长敬先开了这口,也是为她解了围。

看长敬心有成竹的样子,便知道他不仅是会提问题,故接口道:“赵阁主,我阁下的织者李长敬颇有些天赋,或许可以让他一试。”

赵永屹先前还真未正眼看过吴杳身后这个儒气好像书生一般的织者,更未见识过他此前的种种“半仙时刻”,一时间还真有些惊讶。

“我看他比我还小呢,能有多大本事呀,别到时候丢了咱们的脸,人家还以为是我们朔方城的……咳!咳……徐老头你打我做什么啊!”

赵蒙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还没说完就被徐老一巴掌不着痕迹地拍断。

赵永屹会意,自遇袭那夜后,他也知道是自己小瞧了吴杳等人,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也清楚的很,看徐老的反应就知道估计又是他们先入为主了。

“那还真是要麻烦这位小兄弟看看有什么妙计了。”赵永屹客客气气地朝长敬说道,也算是给自己儿子打了个圆场。

“妙计实在不敢当,不过是个笨法子。”

长敬倒也没托大,他看了一眼云陵高高的城墙道:

“我们本来就是接右分阁的邀请来参加交流大会的,他们没有理由拦着自己邀请的人,只是怕我们是不请自来的敌人罢了,故我们只要让城内右分阁的人看到我们接受邀请的信件即可。”

他这一说,倒真让他们想起了“正事儿”,这一路众人的神经都被黑衣人屡次袭击的事件绷紧了,反倒忘了此行的本来目的。

长敬的意思就是让云陵不得不检验他们的身份,至少有回应了总比都不搭理强,见着同僚就都好说了。

吴杳想通此点,便立即道:“我可以以幻梦形式出示信件。”

赵永屹先是看了一眼吴杳,以他的阅历很快便明白吴杳的意思来,知道吴杳有他们这群老家伙没有的本事。

深深地看了一眼吴杳和长敬后当下一拍掌,爽朗一笑,也不在意之前被无视的事了,又高声传音至城墙之上,同上双手左右分展,幻梦术便如行云流水一般出现在城墙里侧的天空,顺风飘落而下的可不正是朔方城标志性的枫叶。

吴杳的双手在袖下一落,指尖轻动,便有一封加盖了红漆印的书信遥遥在纷飞的落叶中展开。两人制造的幻象中都加设了特殊的术法,只有修习过控梦术的人可见,也免去了城中百姓无端的骚乱。

徐老等人见那信中的内容与他们收到的别无二致,心知这样的情境恐怕也不会是出自梦境,便也明白过来吴杳是临时编织了一个幻象,且无需凭借过往梦境片段,可直接随意念而设。

赵蒙还在诧异呢,频频回头看了好几眼黑金帽檐下好似冷若冰霜的吴杳。

没待他想明白为何一个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能有如此“好运”时,便见那吊桥在古老陈旧的嘎吱声中缓慢地沉降下来,就像巨人的双足平落在宽阔的护城河之上。

城门后走出五位同样身穿黑袍的人来,显然是右分阁的人。

赵永屹等人也拍马上前,又是一番介绍,对方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过之前第一次的传音,礼貌地揭过这一章,将他们迎入了城内,直到了右分阁所在的织梦阁内方才言明缘故。

“在下右分阁驻守阁老张承,诸位同僚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因此前右分阁接连接到了照日堡、抱山岭阁主的紧急传信,这才不得不加强了城防,让各位多有耽搁,实在抱歉,望诸位不要介怀。”

说话的人是方才迎接的五人之首,是位比赵永屹还要年长些的黑袍长者,言语间十分谦逊,毫无自持身份的意思。

众人自然谅解,赵永屹忙道:“其实说来惭愧,我朔方城在几日前也遭到了黑衣人夜袭,虽无人员死伤,却是造成了一片大乱,在下这才紧赶慢赶地来到云陵向右分阁汇报此事。”

张承听闻也是一惊,没想到连南方的朔方城也遭此不幸,忽然想到温江城的阁主也在此处,便看向吴杳道:“不知温江城……”

吴杳答道:“温江城目前尚无变故,我已留守了全部四位阁老加强防范,如有风吹草动必会第一时间报信于我。”

张承点了点头,眉心依旧紧皱,半晌才缓缓道:

“诸位有所不知,自右分阁收到北边两城的救援信后,我们派出了三支队伍前去勘察皆无回音。可距他们遇袭之日已过半月有余,阁主恐他们遭遇不测,便在昨日点了人马亲自出发去北边了。”

赵永屹等人都是吃了一惊,长敬也是这才回想起先前张承已说明了自己是驻守的阁老……那云陵城内现在莫非只有一位阁老在职?

吴杳也想到了这点,直言道:“敢问张老,此时云陵城内守备如何?”

张承明白他们的忧心之处,摆了摆手道:

“诸位放心,右分阁知道此次兹事体大,断不敢空放一城,徒留我一个老头看守。阁主在出行前特意向左分殿禀报了此事,殿前已经回信说派了一位殿老前来云陵助守。阁主还留了另一位阁老与我在城内等候。”

众人这才放宽了心,左右两大分殿本就是最接近织梦渊的人,功底资质均不是他们这些基层阁主阁老可比的,有他们帮忙危机也算化解了大半了。

长敬也是开了眼界,他一个不过刚入织梦渊一年的新人,不仅能与阁主随行,还来到了右分阁所在的之处,现在竟然还有可能得见分殿的人,这是底下多少织者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赵永屹顺口问道:“不知左分殿的先辈何时会到?”

张承估算了下,“约莫今明两天内也该到了。”

众人正说着,就见格外突然有了骚乱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有一黑袍织者敲了门,进来禀报。

“张老,方才城守看到距云陵约三里外的山谷内燃起了织梦渊特制的救援信号,接连三发,有许多百姓也看到了,联想到前段时间的两次信号便有了些慌乱,现下已经安抚住了,只是城守还在门外等待您的指示。”

这织者单膝跪在地上有条不紊地说着,一点未见慌乱,素养品行都要比朔方甚至温江城内的织者要好上许多,想来外面的动乱也定是处理得当。

然而,他的话依旧如入潭巨石,掀起了在座各位心中的波浪。

张承毕竟是久居上位的阁老,面上虽也是惊骇,却还是冷静地分析了各种可能,沉着地将一条条指令吩咐下去。

那织者领命退去了,问题依旧存在。此时会在云陵城外发送救援信号的,十有八九是右分阁的人,也就是说连右分阁也出事了。

赵永屹犹豫了一瞬,还是宽慰了下张承,现下除了派人增援似已是别无他法,可是要派谁去呢?

左分殿的人尚未到达,城内仅有两位驻守的阁老万不能离守,朔方和温江的人还是他们应当守护的同僚,更不能……

“张老,恕在下冒昧,吴杳敢情一愿,请求右分阁选派三名好手,与我一同前去城外支援分阁!”

张承还在愁着呢,就见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一人单膝跪在了身前,双手抱拳诚禀,言语恳切坚定,毫不避讳地直视,光亮的眼睛内没有踌躇不定,没有虚与委蛇,只有满心热忱和信念。

不止是张承愣住了,赵永屹与徐老等人亦是相同反应。什么时候连一个小他们三四轮的小姑娘都如此有胆有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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