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过去的人死沉死沉。
宋甜实在是没力气把吴二郎和中秋拖到床上了,就因陋就简,把这两人剥去上衣,推在了坐禅用的矮脚榻上,又把他们摆成相依相偎的姿势,盖上被子,然后她推开后窗,跳了出去。
这法华痷果真不是什么清静之处,宋甜原本还打算攀着墙内的矮梨树越过墙去呢,谁知一出去就看到窗外地下横着一架简陋的小梯-子。
宋甜攀着梯-子爬到了墙上,小心翼翼地撩起裙摆,抬脚把梯-子踢翻,然后慢慢调转身子向着墙外。
她一转过身子就愣住了——前方几步远的林间小径上,豫王穿着骑装骑在马上,正神情复杂看着她。
宋甜:“……”
她为了方便行动,穿了件绣蓝花的白绫袄,拦腰系了条蓝织金裙,这会儿坐在墙头上,方才搬运吴二郎和中秋时背脊上冒出的那层汗被寒风一吹,变得冰冷潮湿,浑身冷飕飕的。
宋甜涨红着脸,竭力寻找自己呆在墙上的理由,谁知她还没开口,就觉得右脚一松,紧接着脚上的大红缎子绣鞋掉了下去,“噗”的一声,落在了铺着厚厚一层枯叶的墙外地上。
赵臻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会儿见小姑娘绣鞋掉了下去,露出了穿在里面的白绫袜,再看她的小圆脸涨得通红,大眼睛盈盈含水,似乎下一秒就要流泪了,心里一软,当即开口道:“需要我帮忙么?”
宋甜一听,急急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跳下去!”
根据方才绣鞋落下去的情形和这墙的高度,宋甜觉得自己跳下去应该没事。
时间不等人,吴氏、吴大太太和王姑子怕是正在往她住的静室走,她得赶紧从法华痷大门进去。
想到这里,宋甜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她的脚稳稳地落在了厚厚的落叶上。
看来她的判断没错。
宋甜不敢看豫王,只觉得脸热辣辣的。
她弯下腰,飞快地捡起先落下的绣鞋,套在了白绫袜外面,然后起身理了理衣裙,又蹦了几下,让裙子更垂坠些。
豫王一直在看着宋甜。
其实他早该离开了,可是这地方极其偏僻,这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在这里可不安全。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散乱的马蹄声,有人在高声呼喊:“王爷!王爷!”
豫王沉声道:“孤在前方,你们不可过来。”
静默两息后,那边传来应答声:“标下遵命。”
宋甜顾不得别的,急急道:“我得赶紧从法华痷正门进去了!”
她朝豫王挥了挥手,拎起裙裾,小鹿般两步就跳到了林间小径上,然后一阵风般向着法华痷正门狂奔而去。
赵臻在人世间活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子翻-墙,第一次看到女子穿着白绫袜的脚,第一次看到女子狂奔……他的心情实在是复杂之极。
见女孩子越跑越远,赵臻略一思索,一夹马腹,追了上去——一个挺好看的小姑娘在山里跑,到底不安全。
目送宋甜进了法华痷大门,豫王这才调转马头,向来时路驰去。
他今日本来是到独山卫所视察的,午后无聊,就带着独山卫所的五个千户在独山打猎,谁知竟又遇到了这个女孩子。
吴氏、吴大太太在王姑子的禅房里坐着,听王姑子讲说因果。
吴氏一直计算着时间,估计差不多了,便道:“王师父,我第一次过来,还不知道你这法华痷景致如何。”
王姑子会意,起身合掌问讯:“小痷虽简陋,却也有几分景致,菩萨若不嫌弃,请随贫僧品鉴一二。”
吴氏欣然应允,与吴大太太一起随着王姑子出了门,路过张兰溪屋门时,又叫上了张兰溪。
只是叫魏霜儿时,魏霜儿懒得起身,躺在禅床上道:“我累了,太太带着大舅太太和二姐姐转吧!”
张兰溪笑吟吟道:“偏这三妹妹惫懒可恶!”
众人往法华痷东边去看梅花,路过宋甜住处时,吴大太太道:“姑娘家最爱花花草草,咱们也把大姑娘叫上吧!”
吴氏一脸慈爱:“我们大姐儿倒是爱好鲜花香草。”
吴大太太的丫鬟万儿越众而出,上前敲门。
无人应门。
万儿又敲了几下,还是无人应答,便抬手去推门,口中道:“大姑娘起来啦,王师父来请你去看梅花。”
房门应声而开,里面传来男子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呀?”
众人面面相觑。
万儿一脸震惊,扭头道:“是我们二郎的声音!”
张兰溪脸色苍白,意识到今日之事怕是有人要害宋甜,她双手捏紧帕子,飞速想着主意。
还没等她想出应对之法,吴氏已经满面严霜道:“二郎为何在我们大姑娘房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进去瞧瞧去!”万儿忙闪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