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个兽类，现在恐怕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但现在，他和领袖大人素昧平生。

他喘了一口气，压下心头奇异的紧绷感，道：“没事……只是觉得他挺好看。”

海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他有什么不对吗？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她道。

西珀在下船前回答海缇：“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林维微蹙眉，在他的印象里，那家伙的一向好得很，眼神就像冰冷的锋芒。

但是，等到断谕逐渐走近他们，确实能看出并不正常。他的眼睛是半阖的，虽然也算张开，却并没有什么神采，暗金色的眼瞳被长睫掩盖，呈现出一种近乎温柔的平静。

他印象中的断谕不是这样的。

领袖大人的神情冷淡又凛冽，是神山上永远不会融化的寒冰。而现在在林维面前的——

是个因无神的双目而显得脆弱的美人。

林维看向海缇，发现她也在打量断谕的面容。

他兴味地笑了笑。

此时码头上的人不多，西珀并没有费什么功夫便把人领上了船——断谕的动作也很自然，乍一上船，船身的晃动让这位目不能视的魔法师在最初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然而片刻之后便恢复了正常。

他在西珀的带领下向海缇和林维走来，眼睛不再是原来的半阖，虽然仍旧没有神采，却让人觉得，他现在确实是在“看”着。

林维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他放出自己仍是雏形的精神力来观察，果然发现周身所在的环境都覆着一层淡淡的金色，这意味着断谕真的是用精神力在视物。只不过，精神力按理说能够帮助魔法师进行观察，但却完全不能替代视力——现在所有与魔法有关的东西在断谕看来都是由各种元素的轨迹组成的，船上的他们三个活人，大概也只是三个颜色不同的团子。至于普通人的那些物品，虽然其中也有魔法元素，但是含量极少，最多能呈现出一个近乎没有的细细轮廓，不仔细看的话，走着走着径直撞墙都有可能。

好吧，在上辈子，从他第一次见到断谕起，这家伙就是一个头脑和战斗力同样可怕的，并且眼睛毫无问题的最终对手，而现在这个正常走路都会有点问题的盲眼少年有点超出林维的预期。

西珀向断谕介绍了两个人的名字，而他也简短地回了两个字：“断谕。”

海缇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断谕道：“你是来自锐金之谷里的那个家族吗？”

断谕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嗯。”

断谕出身的那个家族林维是知道的，这是一支传承悠久，并且得天独厚的血脉，几乎家族里的所有人都有极其强大魔法天赋，并且对金元素有着特殊的亲和力，只是传承到现在，人数已经十分稀少。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落日在辉煌的云霞中缓缓落进大海，人群的喧嚣渐渐平息下来，码头边停靠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

西珀展开一张古旧的卷轴，缓缓吟唱起了晦涩难懂的咒语，船身的晃动缓缓停止，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缓缓掉头，绕过停泊的船只，在广阔的海面上朝着正在落下的巨大夕阳驶去，它只有几根空荡荡的桅杆，但能够隐约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正在那里鼓荡。

林维靠在船舷上望着远处，似曾相识的落日让他想起那片战火燃烧的荒原，而现在他的境况和那时可谓天差地别——和宿敌站在同一条船上飘飘悠悠远离大陆的感觉，实在有点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