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稼,你爸爸病了,病得很严重,你再这样下去,等我跟你爸走了,你以后怎么办,怎么办?!”浑噩无知的年轻人,苍老疲倦的老妇人,绝望就像是包裹着他们的树冠阴影,他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沈长安觉得,自己此刻应该下楼去安慰他们,但是潜意识又告诉他,这个时候,他不能下去。
最后这个哭得哑了嗓子的女人,拉着丢了魂一般的儿子,一步又一步离开,佝偻着腰背,影子被阳光拉扯出一个怪异的形状。
下班的时候,沈长安走在最后,他锁了办公室大门,下楼的时候,忍不住扭头看了眼下午孙稼靠着的大树,他停下脚步,仰头看枝繁叶盛的树冠。
树叶开始沙沙作响,抖落了好几片嫩绿的树叶。
这会儿……有风?
沈长安疑惑地看向其他树,其他树好像没有动?他怀疑自己眼镜出了问题,推起眼镜再看了一眼,其他树也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干,沈长安叹口气,原来平光镜也有影响视力的时候,看来他要放弃戴眼镜装斯文这件事了。
“真希望那个年轻人能够痊愈。”忆起老妇人绝望哭泣的模样,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关于妈妈的记忆,他已经有些模糊,但一直记得妈妈总是温柔地对他微笑,早上常会亲亲他的脸蛋,对年幼的他说:“宝贝去幼儿园要玩得开心哦。”
树抖动得更厉害了,连树干都在颤抖。
沈长安搓了搓脸,难道是因为今天太热,所以他连风都感受不到?
晚上不想做饭,随便吃了点东西,才回了小区。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小区里的灯光有些黯淡,沈长安与一个手拿水龙头的男人迎面遇上。
“你……没事了吧?”沈长安认出男人是中午被送到医院的自杀者,看他现在的样子,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男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尴尬地笑了笑:“没事。”
“孩子不做作业,可以慢慢教,不要做极端的事情,生命只有一次。”想着今天去拉悬在窗外的男人时,那个小孩子边哭边使命拉着男人的模样,沈长安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给孩子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也不好。”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男人苦笑,“我是开洗车店的,平时工作比较累,虽然平时管孩子的时间没有他妈妈多,但也绝对不会用这种极端方式来吓孩子。”
他往前走了一步,神情莫名诡异:“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沈长安离垃圾桶比较近,顺手拿过男人手中的废旧水龙头扔进垃圾桶,水龙头掉进垃圾桶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个人是不怎么相信的。”沈长安叹口气,“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平时多陪陪孩子。”
男人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对自己忽然靠近沈长安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闹着头干笑道:“今天中午我吃完饭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老婆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我说,我中午要跳楼,连消防与警察都来了。我对这些事儿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整个小区都知道我想不通闹自杀,搞得我连门都不好意思出。”
“也许……”沈长安沉吟道,“你有梦游的毛病?”
“啊?”男人愣住,他们不是在说,闹鬼的事吗?
“大哥,不要讳疾忌医,也许是你最近工作太大,又因为孩子撒谎不做作业气急攻心,就有了梦游的行为。”掏出一张部门的标语宣传单放到男人手上,“注意早睡早起,锻炼身体,劳逸结合,比什么都有效。”
“相信我,你很快就会痊愈的。”沈长安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对他温和一笑。
男人拿着宣传单,愣愣地看着沈长安离开的背影,难道真的是他太累了?
夜半时分,好梦正香,沈长安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一个孩子在他耳边大吵大闹。
“他说了要一直陪我玩的,你为什么要带走他?”
“说话要算数!”
“说话要算数!”
沈长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个顶着绿头发的孩子缩在他屋子的角落里,嗓门挺大,就是神情看起来有些畏缩。
这是哪家熊家长干的脑残事,怎么能让几岁的小孩子染头发?
见沈长安看自己,绿发小孩全身都在发抖,却仍旧顽强地朝他大吼:“你把苗苗还给我!”
苗苗?什么苗?
豌豆苗还是小树苗?他一定是在做梦。
沈长安躺回被窝,好久不做梦,一梦就梦到自己偷别人的苗吗?
难道他的内心,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