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个办法……”宝珠点头,儿子毕竟还不到五岁,不明白也是应该的,在她心里,儿子已经很聪明了,她晃着儿子,“……你怎么这么聪明,你觉得自己聪明吗?”
乾宝立刻说:“我有吃红萝卜。”
“红萝卜?”
乾宝睁着大眼睛,满脸纯真,“是呀红萝卜,你不知道吗?红萝卜吃了对眼睛好,可以看很远……”
宝珠佯装感兴趣,“那看得远也不代表聪明呀……”
乾宝一想,又说:“维生素D?”他脸露难色,“不过我不肯定。”
小孩子半是天真满怀诚意地回答,是天使的语言,宝珠晃着儿子,觉得只是一眨眼,儿子就长大了,她每天看着,他还是长的飞快。
“妈妈……”乾宝叫她,“其实你刚刚问我,自己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想要什么?”
“我想像爸爸一样,有大公司。”乾宝说。
宝珠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为什么一定要有大公司?爷爷是白手起家,妈妈我也是白手起家,所以什么都没有了,都不用怕,只要我们身体好,依旧可以重头来过……只要妈妈有你,有爸爸……我们一家人都在。”
乾宝想了想,摇头:“可我还是想当爸爸。”
宝珠柔声问,“那为什么呢?”望过天?,天高云阔,她觉得很幸福。
乾宝说:“有外公开公司,有你开博物馆……自己什么也不干都可以。”
宝珠连忙去捂他的嘴,乾启已经从里面出来了,看着天真的儿子,和一副不知道是想保护儿子还是想保护自己的老婆,他哭笑不得,对儿子说道:“爸爸和你说,在一个人的实力不够大时,需要很多东西来撑门面,因为一个人衣着体面,开的车好,会得到别人更多的好感和信任。但如果一个人真正功成名就……”
他指着自己,“像你爸爸我这样的,他就无需在意穿什么衣服,住什么地方,开什么车,娶什么太太,而是需要转而注意自己的言行,因为更多的人会看着他。他要在道德和社会的责任感方面,给大家做一个表率。”
乾小宝跟了出来,单手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继续努力地吸允他的奶嘴,已经换了衣服。
宝珠说,“你这说的也太深了。”
“我是说给你听的。”乾启没好气,“我根本不在乎外面人说什么,有个好爸爸好老婆,会投胎也是本事,谁不服来战!”
宝珠趴在儿子小肩膀上,闷笑起来。
乾启也笑,对儿子又说:“就像如果妈妈让你帮忙照顾一下弟弟,你就不会拿一大堆糖果给他吃,而是,连自己的也会少吃,是不是?”
这个比喻简单明确,乾宝立刻点头。
宝珠连忙放下他,“站好了听爸爸说。”
乾启在她身边坐下,又说:“爸爸打交道的都是外国人,咱们家的生意在国外,但你薛叔叔,赵叔叔他们的生意都在国内,一个人展现对外人的东西,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不同圈子的人攀比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你现在,只要和自己比,今天比昨天优秀就是进步。和人家比爸爸的车有什么意义?要比就比谁的爸爸更爱他,你觉得我和妈妈爱你吗?”
“爱——”乾宝说,又补充,“最爱了。”
“那就好。”宝珠觉得乾启说的太多,儿子消化不了,对乾宝说,“去吃蛋糕吧。”
看着儿子在旁边桌上坐下,乖乖拿蛋糕放在小碟上,想到早前的事情,对乾启说道,“刚刚我听元花说,她儿子要上的那什么国际幼儿园,一年20万……那是元青一年的年薪了。你说……咱们公司要不要弄上自己的幼儿园,当成公司福利,那国际幼儿园有什么特别?大家都会有孩子,不如把交给别人的钱拿出来,咱们公司自己办上幼儿园。”
“这个——”乾启说,“这方面不知道国家有没有什么新的规定,不过你可以问问爸爸,他对博物馆的餐厅夸了好几次,觉得你这样的管理是大公司的气魄,准备启世也改成这样的。你把这个想法告诉他,看他怎么看……”想了下他又说,“曾经,也有很多单位都有自己的幼儿园,后来慢慢改制,现在单位有幼儿园的不多,但是机关幼儿园却越来越高端。”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向宝珠,“政府的机关幼儿园有市上面财政的高额补贴,你如果有想法,让人先问清楚政策,再做个预算,现在窑厂的生意越来越好,你如果要搞总公司这边的员工福利,还得先搞那边,毕竟那边才是替公司挣钱的地方。”
宝珠一向手大,来钱容易,自己却不怎么花钱,听乾启这么说,她忽然伸手搂上他,撒娇道:“我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账房先生你知道吗?”
“甜言蜜语。”乾启故意板着脸。好像教训完儿子没过瘾,准备教训老婆了。
宝珠继续靠着他说,“……其实我还有个别的想法,现在不告诉你。”
就听乾宝忽然说:“爸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像妈妈的保姆阿姨带我去菜场,有老太太把买的海鲜放在篮子最上面,她说,‘你看,大家都知道把好的东西亮给别人看,这样有面子’,我当时不明白,因为咱们家每天都有海鲜。”
他努力吞咽完自己的蛋糕,“可我现在明白了……像薛叔叔和赵叔叔,他们也是把好的‘海鲜’放在外面给人看。而像我爸爸,他每天都有海鲜,所以去买菜的时候,就可以随便把什么摆在最上面对不对?”
宝珠瞪目结舌。
乾启却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是,爸爸也有海鲜,只不过用另一种方式在展示,比如我身边为我工作的人,各个高薪开好车,一身名牌,这样就相当于,你把菜篮子交给别人拿,身边跟着人,比你自己提菜篮子还有面子。”
乾宝拿着叉子又委屈地愣在那里。
宝珠捂着脸转去一边,这强大的纨绔富二代逻辑,她败了!
终于到了晚间
棋牌室里,向诚,周达,赵新,乾启四个人玩德州扑克。
薛利一个人坐在沙发前,手里捏着几个牌九。宝珠坐在他旁边,“你那手法,还是不够熟,要像这样。”她一翻牌,啪嗒一串声,四章落桌,干脆利落,“和别人玩,输赢是其次,架势一定要到。”
那边赵新问,“约的什么人,怎么喜欢玩牌九?”
薛利不答,却反问宝珠,“你到底还会多少东西?”
“你学你的手势。”宝珠把那牌九推给他,“……你的动作一看就是生手。”
薛利看着她,什么也不说,低头继续练习。
宝珠左右看看,“我和四姐要红枣茶,怎么这么久还没来?——你先练,”她站起来走到桌旁,乾启身边的方桌上放了乾启的茶杯,她端起来,掀开盖碗。
喝了一口,看向桌上的牌面,又碰了碰乾启,乾启拿起自己的两张牌给她看。顺便笑着说,“薛利问你,你还会多少东西,你怎么不答他?”
宝珠右手掀开盖碗又喝了一口,“那有什么说的呀?一看就是逗他玩,牌九我怎么会,他竟然也来问我。”
“原来你糊弄我!”薛利一扔那牌九。
“什么糊弄,”宝珠转身看着他,“我就是告诉你,会不会,架势要到!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能害你,再说,大家各有专长,我的专长又不是这个。”
赵新闻言立刻兴趣十足望住她,“其实宝珠你的专长是什么?”
“那还有说。”乾启扔下去筹码:“当然是书画和古玩鉴赏。”
“……仙人跳吧。”向诚笑着说。
一个花生米扔过去,乾启扔的。宝珠搭上老公的肩膀说,“跳也先跳你。”
向诚摇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宝珠却放下茶杯,忽然说:“对了,我今天和小启说想给公司增加福利,办个幼儿园,你觉得怎么样?你老婆不是美国那边早教公司的吗?有没有兴趣自己回来发展?”
向诚抬头看着她,过了好一会,他说:“你知道早些年咱们国内有种职业,现在已经近乎绝迹,没想到你这里给捡了起来。”
“什么职业?”宝珠问的略实在。
“居委会大妈。”向诚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操那么多心。”
“你疯了!”周达笑着躲开他,“和宝珠这么说话你要倒霉了。”
“我才不理他呢。”宝珠转头回去,又坐回薛利身边,看他手里捏着两张牌:“那,这个最大,丁三配二四——绝配,歇后语就是这么来的,这是至尊宝,最大的对牌,先记这个。”
薛利往手上一看,他随便抓的,“你不是不会吗?”
宝珠笑着说:“逗你玩一下,还是会一点的。”
向诚看着那边,看宝珠没有生气,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又对乾启笑着说道:“老薛这辈子可栽宝珠手上了,前几天见个女孩,挺纯的,结果带人家出去一次,他回来说,那女孩没说一句话,他都条件反射,先猜真假,你说累不累……”
大家一听,顿时爆笑起来。
宝珠双手合十,“这可罪过……我以后再也不捉弄你了,”她拿起两张牌,“其实这两个才最大,刚那俩是最小的。”
薛利气恼道:“整天不好好做生意,就鼓捣这些歪门邪道。”
“今天可两个人这样说我了。”宝珠笑,而后正色道,“这行你们还不知道,古玩古玩,本来玩的是里面的三千锦绣,但现在,谁在乎这东西的艺术价值,文化内涵,多少人只是为了钱,味道早变了,接触了国际大拍行,看看人家那气魄,都是搞了上百年拍卖的老手……艺术品在人家手里,更是变着花样的敛财,主动权早不在咱们手中……咱们要抢回来,还得从长计议。我这孩子还小呢,先养活手底下这几千名职工,再说其他的。”
乾启看着她,其实他很早以前就想过,有些人,并不适合做所有人的朋友,就像宝珠,身边真正的朋友始终是他们几个。
但她却能帮助更多的人,她是为时代而生的,在这个利益熏心的圈子里,古玩被当成垄断团体敛财的工具,在这个浮躁的大时代,艺术品市场,一次一次大额的艺术品成交,实在令人惊心动魄,而她惊才绝绝,却没想去翻云覆雨,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要守护的是什么。
乾启痴痴望着她,时光仿佛停滞了……
她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黑色旗袍领的短上衣,短发,带着婉约的刘海,一副旧时闺秀的样子,一如最初见她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