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总觉得他说的比自己好,清晰,明白,但是他不能跟着这样说,太不大气,他口不对心地说:“既然大家都想查清楚真相,自然是蛛丝马迹,每一个可能都不放过,不然怎么体现公平公正?”
周达觉得今天是开眼了,越不要脸的人,说话的时候,越喜欢说这种场面话,还公平公正?他摇头说:“徐总,我的客人里,最多你这种,说话总是非常高大上。离开我们那地方也是个人物,但是可惜……”他直摇头,“可惜我见的太多了。”
徐总不明白他这是什么玄机,问道:“你们的高仿瓷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怎么还需要应酬客人?”据他所知,景德镇真正的高仿专家,都是鼻孔朝天的。
周达一摆手说:“高仿瓷是我这个月刚接手的新业务,以前我是搞夜总会的。”
搞夜总会的?!
徐总表情呆滞。
宾客有人捂嘴笑!感情徐总被绕弯子骂了。
徐总阴沉下脸,用老婆红杏出墙时都没出现过的表情说:“既然今天的事情是一场闹剧,咱们就到此为止吧。”他特意看向一直扛着摄像机的仁兄,“既然是误会,就这样吧。”意思让他停止摄影。
那人镜头聚焦在他脸上,一动不动,直到那笑容僵硬到粉碎。
人家不停止,徐总也没办法,倒是宾客有些真的挺佩服他,他就像拳击比赛中被打倒在地的人,裁判已经开始倒计时读秒,他却一跳而起,挥出致命的一拳!
而且这一拳显然有了效果。
这一拳,也许对内行来说什么也不算,他们瞬间就能破解,但是周达——他是外行,之前宝韵的业务他接触很少,现在宝珠把高仿瓷销售交给他,这是直接和他分钱,虽然从忠诚度来讲,他绝对是宝珠天字第一号狗腿子,但从业务能力上讲,他还不如赵新呢。
这一下,真的把他问住了!
刚准备拿出电话叫人,一阵脚步声里掺着高跟鞋的声音在外响起,男子轻言细语话中带笑,“这周达怎么回事,是不是流连忘返?”原来门外等着的人,也早已不耐烦,找了进来。
周达立刻脸露喜色,用一种高深莫测地眼神望了望徐总。
徐总被看的一心惊,那眼神的意思太多,有同情,更像有“你要死了!”那种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身后的记者都是从安城跟来的,听到声音立刻给让出地方。
众宾客只觉眼前一亮,看着进来的几个年轻男女,各个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眼力强的,更是一眼认出乾启来,他虽然住在安城,可他爸在哪儿名气也小不了,乾启平时再低调也经不过有心人。
但大多数人还是不认识他,只觉中间走的这男人,格外抢眼些,此时他嘴角噙着三分笑,那姿态,浑身上下散发着“人生赢家”的宠儿气度,那种天生的优越感,令他纵然和几位同级别帅哥一起,也显出细微的差别,更别说,这差别更大的地方在于,他蛮不拘一格,左手纯情地牵着一位漂亮姑娘。
众贵宾终于明白了真相:
原来不是两个姑娘来踩场,
也不是两个姑娘带一个原本开夜总会的老板来踩场。
而是,一群人来踩场!
此时大家看徐总,甚至开始有些同情他,一下得罪这么多人,他也算蛮拼的。
最开心的当然要数周达,他一看见宝珠,如同受难群众看到蜘蛛侠,钢铁侠,美国队长一般。立刻后退一步,小声地和宝珠嘀咕了一通。那样子像小孩子和家长告状,徐总眼角抽了抽。
乾启听完,先是一笑,看着徐总说:“您好,还没介绍,我姓乾。”又抬了下牵姑娘的手,“她,你认识的。宝韵掌舵的,我是他男朋友!”
我是他男朋友!
徐总第一次萌生了想痛哭的冲动,你特么上市公司主席的儿子,至于介绍自己的时候憋屈成这样吗?
——她的男朋友!
乾世礼的儿子不能说吗?
启世不能提吗?
再不行,说自己名字也成呀!
他可偏偏说——她的男朋友!
看热闹的人群中,顾言又再摇了摇头,李董也算看明白了,此时无声看着他,眼神多少有点埋怨。顾言摇头说:“你股份不多,算了吧,那是乾世礼的儿子,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跑的那么快了吗?”
李董顿时气的肝疼,此时又不适合吵架,他忍着没说话。
那边乾启已经介绍完自己,又继续说道:“当然宝韵我也是股东之一,怎么……徐总觉得是我们收到你们流拍的东西之后又换了一次?”
徐总硬着头皮点头。
众人立刻怯怯私语起来,此时乾启的身份已经慢慢一传十十传百,顾言刚刚提到他的来历,很多人都听说了,怎么会忍着不去翻手机查,一查竟然发现,真是如此重量级的来历……
徐总也知道形势越来越艰难,可能怎么办,乾启倒好像完全洞察了他的心意,很谅解地一笑,还有些安抚他的意思,他说:“要说咱们是同行,这样的硬碰硬,完全没必要,因为不会有输赢,只会两败俱伤。”
他顿了顿,似斟酌考量,“但是——是非自有公道,已经事到如今,不辩出是非曲直是不行的!”
他抬手,让人把那双耳瓶递过来,小小的瓶子,玲珑可爱,他都没有依照古玩规矩,直接过手接过来,说:“这东西能说成是我们换的,这个事先我们真没有想到,也算百密一疏,但是——”他看向徐总,“我们公司以前也出过一场官司,有人以假换真,冤枉我们打眼,把他们的一个真品换成了假货!”
他看向旁边的女孩。
她一直柔柔地望着他笑,一句话也没说,好像有他在,对或者错,她就完全听他的!
徐总说:“这事情我觉得中间一定有误会,要不咱们去隔壁休息室,从长计议。”语气有些哀求。
“不必!”乾启收回在旁边人身上的目光,“这事情当然有误会,但是,是你们对我们的误会。”他把瓶子往旁边人手中的盒子里一放说:“上次我们是提议警方来验指纹,这次的情况一样,那就让公安来验个指纹吧!”
他看了看宾客,其实容合一向有换客人东西的传统,大家心知肚明,他用略含笑意无可奈何的语气说:“你既然一口咬定自己拍卖行清白……那只能用这办法了。——如果是你们拍行没碰过的东西,那这上面一定不会有你们拍行任何人的指纹,无论是鉴定的专家,还是入库办手续的员工,只要这东西你们坚信不是你们行退给我们那个,咱们立刻验指纹!”
“噗”宾客里有人忍不住笑了一声,大家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徐总身上,看他一步步出丑,丢人现眼,实在是不忍直视。
但因为参与感太过强烈,大家还挺替徐总捏一把汗,他“反败为胜”的时候,大家还觉得有些振奋人心,同行业的拍卖行老总们,也有人真心希望过他能化腐朽为神奇,有个什么出其不意的杀招。
但等他说出人家在收到流拍的东西之后,又换了赝品,大家都知道,他已经在胡搅蛮缠了。
“验指纹……怎么敢去验?!”宾客里有人低声摇头。
徐总就是那么随便一说,瓶子底上还有自己拍行的标签,一看就知道是自己行里的东西。徐总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好像终于一败涂地,他反倒坦然死个痛快。
这里不止他知道拍卖行进出过的东西下面会有标示,大家知道的很多,他不用看也知道,多少人现在大概都在鄙视自己。
那又怎么样?
没挑明就多少还有些面子。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乾启怎么会放过他,这人在网上散播有预谋的给宝珠造谣,那是坏自己的姻缘,他一转手里的瓶子,就又说:“不过东西送去你们拍行是有标签的,你看这标签还在!我们造的高仿是工艺品,但我们不做拍卖行的假标签。”
他笑着看向众人,“这种标签都是一次性的,大家应该都懂啊。”
大家当然懂,也明白,此时只是看着徐总,这人完了,此时,此刻,这人真的是完了,以后在古玩圈,他真的没办法再混了。
但是大家想的太过美好,第二天他们才知道,这原来,并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