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就此特地问过外婆怎么看。外婆就笑着叹息,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却也不说什么。
她实在追问个不肯罢休,外婆便叹息着说,“傻妮儿,你快长大吧。”
她就不乐意听。
她还不够长大吗?她已经长大了呀!
没爸妈在身边的孩子本来就早熟,而且她现在都能接过外公的班,替外公照顾外婆,照顾老屋了啊!
外婆怎么还说她没长大呢?难道外婆是还觉着她哪儿做的不够好?
“又发什么呆……”她头上竟然又挨了一下!
她差点跳起来,抬头对那个敲她脑门儿的臭小孩怒目而视,“你干什么你?!”
·
他将毛巾从头上抽下来,无奈地看她。
毛巾吸走了他发丝上的水珠,是没有水再滴下来了,可是他的发丝去还是濡湿的,那股子氤氲的雾气依旧沉在他眼底。
躲不开,挥不去。
“看你这么先傻笑,又发愣……难道不该帮你确认一下你还清醒着吗?”
她只想翻白眼儿。
瞧瞧,还帮她确认!
“我用不着你帮我,你自己留着吧!”她瞪回去,“我傻笑还是发呆,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
“拜托你管好你自己,别给我添麻烦,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没说话,只一双眼乌黑乌黑地望着她。
她也不知咋地突然有一点点莫名的心虚。
她便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我现在站在你房间里呢,所以你管我是正当防卫,是不是?”
“可是你也别搞错了,这房间可不是你的,只是你暂时借住的!”
“而且你没看见吗,这房间里还到处都是我凌大哥的东西,我凌大哥还要回来的!”
他的眼仁儿更黑了。
“所以你敲门进来,不是来找我,是来看你凌大哥的照片,是来对着照片里的他傻笑和发愣的,对么?”
其实当然不是的。
不过呢,既然已经僵到这儿来,她索性梗着脖子认了,“对呀!你还能看出来呀,行啊,原来没有土到根儿啊!”
“出去。”
她眨眨眼,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说一遍。”
他深吸一口气,“我说,出去。”
她登时就笑了。
“……你疯了吗?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谁?这是我家,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出去?”
“恰好相反,是我要请你出去!”
他还真出去了。
丢下毛巾,只随便抓起一件衬衫,头发还没全干,就这么出去了。
距离开学已经一个多月,门外的银杏叶都黄了,她穿一件毛衣出门,还要嫌冷。
可是他就只穿了一件衬衫,还湿着头发,就这么出去了。
·
他出去的时候,外婆在厨房里远远瞥见,等外婆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没影了。
外婆打他电话,铃声却是在凌霄手边响起的——他出门的时候,压根儿就没带电话。
外婆从一楼喊她,她拎着他的电话下楼递给外婆。
外婆便仔细看她一眼,“……你,又跟北辰吵架了?”
她只能耸肩,“其实我是冤枉的。真的,这次我真是无辜的。”
“我就进去收拾凌大哥的东西嘛,也不知道哪儿惹他了,他就叫我出去……”
“外婆您评评理嘛,他一个外来借住的,凭什么在咱们家撵我出去啊!”
外婆无声地叹息,“所以,你就撵他出去,是不是?”
她点头,一脸的桀骜,“……那当然了。不然难道还真是我被他撵出去么?”
外婆转身进厨房,关了火,穿外套就往外走。
她赶忙拦住外婆,“这么冷的天儿……算了,还是我去吧。”
外婆这才欣慰地点头。
她是为了让外婆高兴才这么说的,自己心底下克没那么情愿。
所以进房间穿大衣戴围巾的时候,故意磨磨蹭蹭,半天才下楼。
临出门的时候外婆望着她,“傻妮儿啊,当初跟留砚往死里吵,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现在知道后悔了么?”
她高高挑眉,“后悔?为什么呀?”
外婆又道,“当初就也罢了,毕竟你还小,尤其是比留砚小那么多……你怎么闹,他都该让着你。”
“再说,好在他懂事比你早。”
“可是你现在也不小了,而且你比北辰还大两个月呢……你现在跟北辰怎么又吵成这样啊?”
她就不解地一劲儿卡巴眼。
“外婆您把他跟凌大哥做什么对比呀?他们能是一回事吗?”
那个小土包子开花儿,怎么跟人家高岭之花比呢?
外婆看着她,仿佛有许多话要说,却终究都咽了回去,只摇了摇头。
然后,外婆又说了那句话:“的傻妮儿啊,你啊,还没长大呢。”
·
她走出门去。
金黄的银杏叶漫天飞舞,石板路上已经积蓄了厚厚的一层。
她一路走过去,头顶上、脚底下都是这样灿烂的金黄。
可是她都没留意到,心底只是转着外婆的那句话。
她是不服气的。
她一来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二来,就是绝对不认为自己傻。
外婆总这么说,她不忍心顶撞外婆罢了,绝对不是她就肯默认了!
身后有声。
她紧走几步,然后忽然猛的停下,迅速回头——
他一向是这么跟着她的,她也经常是这么吓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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