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人不想去，但不想去没有用，这宫里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尤其是她这个身份低的，腿肚子打颤，心里头不知想了多少，可前头有人引路她还是要去。

自从头一回四皇子在皇上面前表现的不大好，或者说，皇后发觉四皇子因为早产开口迟的时候，她身边原本伺候的就换了两个厉害的嬷嬷，平日里就压着她。

四皇子那边伺候的也都是皇后的人，说是伺候，其实是提早教四皇子识字说话之类，一开始还算好的，皇后毕竟安分的久了，也不动她，就是叫人盯着她，她被皇后害过，自然是怕的。

这也罢了，皇后确实个十足要脸面的。

四皇子毕竟养在她名下，纵然她明白也不指望四皇子什么，可四皇子养的不好，丢的是皇后的脸。

孩子越大，她越苛刻，无论四皇子如何，她都不满意。

但就算不满意，四皇子她也是不能动的，轩辕翎对李贵人确实是没放在心上，但是对孩子，他还是上心的，便是不来，四皇子总归也时不时带过去瞧瞧，哪怕就问两句看一看这孩子身体好不好呢。

所以皇后再不满意也不敢对四皇子动什么手，这要是身上有什么伤被皇上看到了，那皇后就落了大罪了。

这种事儿皇后不会干，可她心里不痛快如何发出来？

自然是冲着李贵人去的。

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儿，四皇子学一个东西很久不会，她就责罚李贵人，四皇子身上不能留痕迹，李贵人身上落下痕迹也难看，可宫里头多得是看不出来却能让人痛不欲生的法子。

被这样对待李贵人却不敢透露什么。

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盯着，她若是一个人便也不怕了，偏偏她还有一家子，得罪了皇后，到皇上跟前告了状又如何呢？

这事儿哪怕闹出来，皇后得个管教不善的罪责又能怎么样呢？她被皇后教训一口咬定皇后责罚她又如何呢？

她自己就能安然吗？

皇后就能废了？陈家就不在了？

不可能的，李贵人知道不可能，安然不了的，就算是安然也是一时，到时候皇后真恨毒了她，只怕她的境遇比如今更不如，还要牵连家人。

当初皇上不知皇后要害她吗？他知道的，只是没有证词，没有证人，就算当时的事儿根本就是盖棺定论，这棺材板也上不了钉子，如今也是一样的。

她生活在皇后的监视之下，哪里来的人为她的话作证呢？

就这么着到了凤仪宫，四皇子像今日这样的时候，毕竟明面上有皇后养着，皇后要四皇子到凤仪宫也是理所当然，可李贵人刚到，就看到四皇子眼泪已经不流了，但是泪痕还在脸上，他嘴巴死死抿着不开口。

这是被教训的不能哭，皇后嫌孩子哭烦了，连哭都不许了，用的理由是，身为皇子，得有皇子的模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李贵人不是第一次看见了，皇后很烦四皇子哭闹，一开始是训斥，后来发现没用就用了别的法子，总归就是罚他坚持写字，闹腾就有人看着，这么大点儿孩子，毛笔都握不好，有时候却要压着孩童天性坐在书桌前，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这孩子被罚怕了，可到底年纪小，今日年宴这样的场合也是害怕了，越是怕，越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贵人看着是真的心疼，可心里头也不是没有怨，怎么旁人的孩子都如此乖巧，偏她的，就是这样啊？

她被皇后压的久了，看着这样的场景说什么都不敢，只跪着爬到皇后身边给皇后请罪。

她一个贵人，在凤仪宫，与宫女无异，不，宫女还好些，起码皇后无缘无故的，也不会仔细瞧这卑微的存在。

这几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撑下来，总归想着，只要孩子顺利长大，她不是没有指望的。

皇后看着李贵人那模样心里头也是厌恶，这李贵人一开始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她是一样看不上，就她这般的，若不是怕死了她节外生枝，皇后能容许她活到今日？

李贵人也罢了，四皇子，这个自己求来的孩子，如今反而成了她心里头一根难以拔出的刺了。

皇后看着四皇子心烦，今日她也训斥过了，如今李贵人也来了，四皇子自然不是大头了，她注意力又放在李贵人身上。

眼瞅着四皇子被抱下去那自然就是要换人训斥了，李贵人开始给皇后磕头：“臣妾该死，臣妾该死。”

皇后越是看她这样越是觉得厌恶：“本宫交代过的事儿，你既然当耳旁风，便给你涨涨记性，李贵人，你也别恨本宫，四皇子，可是你儿子，他好，你未必没有来日。”

金枝也是习惯了，李贵人那样子她看的面无表情，她早安排了人将她按住。

而后便有嬷嬷取出牛毛细针。

李贵人不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情，可还是吓得泪流满面：“娘娘饶命啊，求娘娘饶命，下一回，臣妾一定好好教四皇子，绝不会这样了。”

皇后无动于衷，李贵人也却是叫人看不起，每回都保证，可没一回能做到的。

母亲没用，这儿子也没出息。

李贵人被折腾了一出，还得谢皇后饶命之恩。

走出去的时候特地叫人梳妆打扮了一番，面上的眼泪是丝毫不能叫人看出来的，但凡是她有别的心思，皇后自然能知道。

皇后人也罚了，气却没出，没法子出，太丢脸了。

“不争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