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的探子前些时日将贺兰婳过去的一举一动都呈到了自己的面前。
年幼时是贺兰家唯一的孩子,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后贺兰家三子阵亡,贺兰老将军将这唯一的孙女视若珍宝,请了最好的礼仪姑姑教导,琴棋书画样样都学,足是照着大家闺秀的方向去培养的。
后来宥城一事后,这位贺兰家的大小姐却突然立下奇功,又是活捉敌将,又是入了军营,还和戚北野扯上了关系。
自己本还以为是贺兰家藏的绝招,如今看来,怕是造势的成分更多。
这个贺兰婳或许是在武功上确实有些本事,但绝算不得将帅之才。
宥城那一出,看来是贺兰老将军自己设的局,他明白了底下人的心思各异,所以决定不再把贺兰婳保护在羽翼下,而是将她抬到高处,让她获得能够庇佑自身的能力。
可惜,这个贺兰婳,还是太过年轻。
或许贺兰老将军曾经对她说过些什么,她年轻到不知掩藏,居然在自己面前表露了出来。
不过,如此才好。
贺兰家的第三代,要是还是那般惊才绝艳,自己才该不放心了。
看着司南略有些不解的神情,皇帝摆了摆手,“下去吧,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不过,就像贺兰家不能有太聪明的第三代一样,大祈也不需要太过聪明的太子。
踏出御书房时,司南看到了正要进来的司念。
司念见着当朝太子,也并没有太过尊敬,只草草行了个礼,“太子哥哥。”
司南却并未介意她礼数的不周全,只温和笑道,“七妹妹是来找父皇的么?快进去吧,冬日天寒,别冻着了。”
司念身上披着的,是外域进贡来的流金裘,行走间流金溢彩,更关键的是,此裘不沾风雪,不透寒风,所以司念哪里会冷。
心里翻了个白眼,司念应付地道了句是便进去了。
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太子哥哥。
太过温和,毫无天子霸气,不过是占着中宫嫡出的名头才得了太子之位。
司南的温和神色毫无变化,带着侍从缓缓离开。
路上,侍从小心翼翼开口道,“殿下,如今七公主对您态度愈发不恭敬了,要不要……”
“不必。”
司南拢了拢大氅的领口,轻声道,“她越过分越好。”
司念的态度便是六弟的态度。
所以,她越不尊敬自己,六弟离那个位子就越远。
父皇觉得自己不够出色。
皇妹觉得自己温和好欺。
这都是最适合自己的情形。
一个温和不够出色的太子,可比样样出挑的太子更安全,更能让龙椅如今的主人安心。
这宫墙里,做太子,是比做皇帝还要难的一件事。
何时该聪慧,何时该装糊涂,都是书本上不曾写过的学问。
不过,从自己六岁成为太子时,十余年间,自己比任何人都要精研这门学问。
今日,父皇只觉得贺兰婳是个被推上台前的漂亮小狐狸,自己却觉得,那会是将来的一只猛虎。
不过自己是不会提醒父皇的。
父皇那套猜忌之说,自己知晓,却不屑。
人玩弄人心久了,自己也会迷失进去。
到最后,忘了自己的本心。
司南时时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