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饶不爱玩的玩具,便也不让女儿玩;沈玉饶爱玩的玩具,更不会让女儿玩。他一直在掠夺、掠夺、掠夺,女儿一直在退让、退让、退让,直至这种相处模式在家长的推波助澜之下成为了一种习惯,甚至是铁律。沈友全看着女儿明明想要却又不得不忍痛拒绝的小脸,心也纠结成了一团。他觉得脑袋在钝钝地疼,吸进鼻腔的空气都化成了一把把利刃,刺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用力把女儿抱进怀里,几近哽咽地说道:“买,只要是囡囡喜欢的东西,爸爸都给你买!不用在意沈玉饶高兴不高兴,喜欢不喜欢,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真的吗爸爸?”沈玉灵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而这份小心翼翼却更为刺痛沈友全的神经。他怎么能让女儿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成这副卑微的模样?他配当一个父亲吗?
当天,沈友全几乎把半个玩具店都买空了,还陪着女儿在游乐场里疯玩。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孩子,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称职。但眼下,看着女儿笑得无比灿烂的脸,他竟觉得胸腔一片炽热滚烫。这是他的孩子,血脉的存续,拥有着与他肖似的眉眼和同样倔强的脾气。他可以守护她成长,为她披荆斩棘,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妙,更有意义的事吗?
被背叛的伤痛和愤怒都在女儿的笑靥中隐去,沈友全已完全平复了心情,这才准备带女儿回家。父女俩一人拿着一个甜筒边走边啃,恰在此时,手机响了,刚接通,钟慧璐,也就是沈友全的妻子便焦急地问道:“灵灵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是的。”沈友全的语气与平常无异。
钟慧璐当即便哭了出来:“你怎么忽然想到要去接孩子,而且也不给我打一个电话事先告诉我!你接就接吧,怎么只接走灵灵不接走饶饶,你知道吗,饶饶被陌生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沈友全脸色大变。
“饶饶被绑架了!一个女人假装是我的助理把饶饶接走了!”钟慧璐连连催促:“你现在在哪里,快回来吧,快点!我怕饶饶出事!”
“我马上回来!”沈友全把甜筒扔进垃圾箱,抱上女儿便走。他一路飙车回家,心情几度大起大落,一会儿庆幸自己率先接走了女儿,没让她遭遇危险;一会儿又为沈玉饶的安危担忧。虽说沈玉饶不是他的种,但他毕竟养育了他五年,付出的关爱都是实打实的,也不能说立刻便收回。
他心中有恨,有怨,有愤怒,但这些负面情绪都是因为钟慧璐的背叛所致,理智告诉他,他不能拿一个无辜的孩子发泄。当然,从此以后他也无法再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去疼爱,尤其对方还是那样一个天生的掠夺者。
他抱着女儿匆匆走进家门,还未问清楚原委就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责问:“你怎么才回来!饶饶被人带走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偏偏接走了沈玉灵,不把饶饶接走?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沈父这边话音未落,一个陌生号码便联系了沈友全,说沈玉饶如今在他们手里,不给够五千万就让沈家准备一口棺材给孩子收尸,若是敢报警,他们那边立刻撕票。
沈友全见惯了大场面,脑子还很清醒,连忙把女儿交给保姆带上楼,然后耐心与绑匪周旋。
“我儿子真的在你们手里?你让他跟我说句话,不然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沈友全摁了外放键,沈玉饶细弱的哭喊声立刻传来。
沈友全尚且能保持理智,沈父、沈母和钟慧璐却差点急晕。
绑匪的反侦查手段很强,只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就挂断了电话,沈友全立刻又打回去,却发现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沈母声嘶力竭地哭喊:“饶饶被绑架了?他真的被绑架了?老天爷啊,为什么偏偏是我家饶饶!沈友全,你怎么不把我的饶饶接走,要去接沈玉灵那个赔钱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听见饶饶的哭声了吗?他很害怕,他还病着呢!那些人会不会绑他、打他、骂他、不给他饭吃?他能等到我们去救他吗?老天爷啊,我家有两个孩子,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换一换?我宁愿被绑走的人是沈玉灵也不能是我的饶饶啊!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家的饶饶便能逃过一劫,老天爷你不开眼啊,你保佑错了人!沈友全,你赶紧去给我筹钱,快去呀!”
沈友全原本还在为沈玉饶担心,听见母亲不知所谓的话,却忽然间怒火高涨。什么叫做把女儿和沈玉饶换一换?什么叫做老天爷保佑错了人?合着在母亲心里,女儿无论遭受多少折磨都可以,甚至因此丧命也无所谓,沈玉饶却不能受一星半点委屈是吧?这是何等恶毒的心思,又是何等荒谬的观念?他们的心简直偏到天边去了!
在这一刻,沈友全对沈玉饶仅存的那点怜悯都被怒火焚烧得一干二净。他能从无名小辈爬到如今这个高位,靠的不仅仅是能力和才华,还有一份狠心和韧劲。他原本就极不情愿花五千万去救一个野种,听了母亲一命换命的话,真恨不得沈玉饶从未出生过!
鸠占鹊巢,梵伽罗预言得果然没错,若是他再放任下去,早晚有一天父母会像那只无知无觉的喜鹊,纵容甚至是帮助一个强盗去剥夺女儿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