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芳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宋睿,心里默默感叹道:审讯果然是一个技术活,这一来一往的两个人简直像是在斗法一样!不过俗话说得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很明显,现在是咱们局里的宋博士略胜一筹!然而站在透视镜对面的刘韬却摇摇头,低不可闻地道:“不是这样的,宋博士没说对。”问他为什么没说对,他也没法形容,唯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到被梵伽罗的指尖掌控,又被他的神念摄取的微妙感觉。
梵伽罗指着他们的时候是不偏不倚地指着鼻尖的,还会根据身高或间隔调整指向,但宋睿指着他们就真的只是猜测性地指一指,点出方位便罢了,根本没有那种精准无误的感觉。两个人明显不一样!
但这样的话,刘韬是不会说的,于是只能保持沉默。小李也张了张嘴,似乎想表达不同的意见,最终却没敢说出口。
梵伽罗抬起手轻轻鼓掌,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一行字——你说得对,你很棒哦!
宋睿被他戏谑的态度气到了,腮侧的肌肉微微一抽,似乎在咬牙,却又很快绽开一抹温和的笑容。但他说出口的话却与温和完全扯不上关系:“忘了告诉你,我也很擅长侧写。哦不,按照你的说法,这种能力似乎叫做通灵?你不介意我为你通一次灵吧?”
“你请说。”梵伽罗掌心向上,头颅微垂,一举一动都是优雅。
宋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徐徐说道:“现在的你应该不是一个多月前的你吧?你是这具身体的副人格。你似乎沉睡了很久,因为你打量四周的眼睛很明亮,那是好奇和新鲜的光芒。你对外界并不了解。你给自己的设定是贵公子,更确切的说是民国或前清末期的贵公子,因为你说话文绉绉的,带着那个时代的特殊味道。你能取代主人格表明你是一个性格很强势的人,你以玩弄人心为乐,没有基本的道德感,更没有法律意识。与其说你是一个人,不如说你更近似于一只兽。你的身体里满是兽性,那个主人格,大约被你当成猎物吃掉了吧?”
庄禛冷嘲的表情渐渐被凝重取代,锐利的鹰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究竟有多危险,哪怕对方并未参与这桩连环杀人案,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已经是手染鲜血的罪犯了!
廖芳捂嘴惊呼,看着梵伽罗的双眼不断闪烁,似是十分惶然。
梵伽罗偏着头,勾着唇,眯着眼,一边鼓掌一边赞叹:“精彩!不愧为国际顶尖的心理学家!”
宋睿站起身,双手支撑着桌面,首次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劝告你从实招来,不要跟我们玩花样。你玩的这些都是我玩剩的,明白吗?”
梵伽罗并未站立,但双手也延展开来,轻轻撑着桌面,漆黑双目由下至上地看着宋睿,却无端显出几分睥睨的气势:“宋博士,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很强大?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对你而言都是垃圾,剩下的百分之一则是你可以观测和玩弄的对象?”
宋睿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张口欲言,却被梵伽罗打断:“不,你错了。在我眼里,你简直弱小地可怜,比街边的乞丐、比初生的婴儿、比濒死的老人,更为不堪一击。你明白一个人最强大的力量来源于哪里吗?来源于情感,来源于意识,而你两者皆无!让我来告诉你,情感和意识究竟能强大到何种程度。”
梵伽罗忽然转头看向庄禛,低声道:“你质疑我,鄙视我,戒备我,厌憎我,你的情感很强烈,基于这些情感是因我而产生的,那我借来一用也未为不可吧?”
庄禛尚且搞不懂梵伽罗在说什么,双手就被对方的双手牢牢握住,继而一同握住了被他摆放在桌角的那个保温杯。
肌肤被梵伽罗碰触的一瞬间,庄禛浑身都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因对方的体温太低,覆上来的时候就像覆上了一层冰。那种看不见的磁场再一次把庄禛牢牢包裹,从他的眼耳口鼻乃至于每一个毛孔钻进去,渗透他的大脑和心脏,把蕴藏在这些器官里的情感一同摄走,又顺着指尖灌入保温杯。
那种情感的蜿蜒流动,思想的奔腾驰骋,隐隐约约却又清清楚楚地存在于庄禛的每一个感知细胞中。他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了,像是被包裹在一层厚厚的膜里,唯有被梵伽罗覆住的那双手最为敏锐又最为直接地探知着外界。他的眼中满是惊骇,他的头脑掀起风暴,他的心脏狂乱失序,但身旁的两位同事却根本不知道他正经历着怎样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