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阴影罩下来,苏宓浑身一凉,睁开眼对上那双薄怒未消的凤眼,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郡主…郡主,我上回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吧。”她从兜里捧出一捧瓜子,“我请你吃瓜子,可香了。”
司马延盯着她的脸,又看向她手中的瓜子。她连忙起身让坐,“郡主,你坐!”
红岭以为自家主子定是不会坐的,主子生性喜洁,从不踏足污浊之地,眼里容不得半点灰尘。那小凳残旧无比,主子岂会屈尊。
下一瞬,她便震惊了。
只见司马延一掀衣服,还真就坐了下去。
苏宓狗腿无比地捧着瓜子蹲在面前,“郡主,你吃。”
司马延无比嫌弃地看着那成色不算好的瓜子,“你来道歉,就准备拿几颗瓜子打发我?”
“我…我没钱,我的银子要存着买宅子。再说我又出不去王府,不是自己亲自买的东西用来道歉都不诚心。这瓜子是我嬷嬷托人买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瓜子。”
红岭暗道,表姑娘说话真直。
苏宓一门心思讨好司马延,“郡主,要不要我替你剥?”
司马延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想这个眼神应该是默认,贵人就是矫情。
红岭又震惊了,主子竟然愿意吃表姑娘剥的瓜子。
苏宓奋力剥着瓜子,每剥一颗就放在司马延的掌心。这手掌可真够大的,这么大的手掌竟然愿意窝在后宅料理庶务,还真是令人惋惜。
她每剥一个瓜子,就说一声我错了。
最后司马延实在受不了,“闭嘴!”
“哦。”她紧紧闭起嘴巴。
司马延见状,嘴角微扬。
暖阳如金,晕生出璀璨光芒。他们一坐一蹲,瞧着竟是无比和谐。同样出色的长相,纵然一个极尽奢华尊贵,一个质朴简单,却是如此的珠联玉映。
红岭险些看痴了。
忠亲王妃来的时候,远远看到这一幕,还当自己眼花了。她扶着许嬷嬷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我是不是看错了,那个人是鹤儿?”
许嬷嬷也很吃惊,“像是郡主。”
郡主跟前的人,应是那位表姑娘。听说郡主对这位表姑娘另眼相看,看来此言不虚。
忠亲王妃犹不信,她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最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衣服垂在地上,又怎么容忍自己如此随意。
还有鹤儿的表情,是她从没未见过的放松。
“鹤儿…是不是在笑?”
许嬷嬷回道:“好像是。”
忠亲王妃喃喃,“鹤儿自小稳重待人疏离,我还以为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没想到他还会这样笑。”
这时司马延也看到她们,不甚自然地起身。待瞧见自己白如雪的衣摆处沾满灰土,凤眼徒然凌厉又嫌弃。
苏宓只感觉自己眼前像是突然冒出一座山,然后她听到司马延在唤母妃二字,她赶紧站起来向忠亲王妃行礼。
忠亲王妃眼神复杂,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孩子。这两个孩子竟然走得这么近,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居然没有察觉。
苏宓很有眼色地告辞,还不忘搬走自己的小凳子。她走得并不快,瘦弱的身形显得那么的可怜。
“鹤儿,你和她…”
“母妃,是她自己主动来鹤园的。她让我坐她的凳子,也是她主动给我剥瓜子的。”
还有剥瓜子这一出,忠亲王妃难以置信。她认真看着自己的孩子,这孩子有多难讨好,没有人比她这个当娘的更清楚。
朝天城多少世家公子小姐,她从未见鹤儿对别人如此亲近。
“可是鹤儿,她到底是…”
“母妃,我知道她的身份。她主动示好,我岂敢推拒。我等臣子可以不闻不问,却不可有求不应。”
忠亲王妃想了想,这话确实有理。只是听着怎么那么怪,鹤儿对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可不是这般有礼。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不期然看到司马延微红的耳根。
“鹤儿,你是不是不讨厌她?”
说不讨厌是婉转,或许她应该问是否喜欢。
司马延回道:“不讨厌。”
忠亲王妃没有再问,心情说不出来的沉重。